第22章无业的日子(1 / 2)
姬季远,回到了家中,见七十四岁的老父亲,在同四岁的儿子在玩。儿子明年要上幼儿园了吧?但自己已经失业了,上有老下有小,何以为生啊?他止住了心中的悲恸,骑着自行车走了。
姬季远来到了,SH外滩旁的十六铺码头。码头的大门口,站着一个左手臂上戴着,“纠察”字样红袖章的人。姬季远走了上去,陪着笑脸问:“同志!你们格里,招临时工伐?”
“啥额临时工?”那人诧异地问。
“比如扛扛大包,做做苦力额?”姬季远,仍然满脸堆笑地问。
“侬是外地来额?”那人打量着姬季远:“勿像呀?口音倒是,蛮标准额SH话嘛?”
“吾就是想寻一份工作,侬格里有伐?”姬季远继续问。
“侬年纪轻轻,就拔单位开除啦?”那人惊异地问。
“吾勿是被开除额,吾是自己辞职额。”姬季远无奈地回答。
“侬为啥要辞职呐?侬辞职,啥地方有生活(工作)拔侬做呐?阿拉格里(这里),装卸有装卸大队,都是有编制额,从来也勿招临时工额。我看侬还是,回到原来额单位里,讲几句好话,拿辞职报告拿回来伐!格世界,没有工作是寻勿着工作额,没有工作就是没有饭吃,侬要么到火葬场扛死人,格种生活(工作),或许没有人敢做,会得寻临时工额!”那人说完了,径自走了,他还得维护,大门口的秩序呢!
姬季远从SH的,最东面的地方,骑车来到了,SH的最西面的地方。他找到了龙华火葬场。他找了门口的警卫,但警卫说不知道,让他到办公室去问,姬季远便找到了办公室。
“请问您们格里,招勿招临时工啊?”姬季远笑着问。
“临时工?要临时工做啥?”办公室里的人,显然是一个主管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地问。
“比方讲,扛扛死人?”姬季远,仍然笑着问。
“扛死人?阿拉格里,有专门扛死人额人,要临时工来做啥?”那人仍然感到莫名其妙地问着。
“格你们格里,扛死人额人,是从哪里来额呐?”姬季远仍不死心,仍是追着问。
“格都是,民政局派下来额,都是有编制额。”
“格是啥额民政局,派下来额呐?”姬季远还是不死心。
“SH市民政局啊!侬哪能?是想寻工作是伐?”
“是额!”姬季远点着头。
“侬是SH人?”那人问着。
“SH人。”姬季远回答着。
“侬是从,外地回来额?”那人还问着。
“勿是,是勒SH额!”姬季远回答。
“格侬勿会讲侬,从来也没有勒SH工作过伐?”那人猜疑着问。
“吾本来是有工作额,为了争一口气,就辞职勒。”姬季远无奈地回答。
“侬看!侬看!小阿弟!吾劝劝侬。侬为了一口气,拿工作辞脱了。格年头,侬勿可能寻得着,别额工作额。连里弄生产组,也勿会要侬勒。侬格一口气,赌勒也太大勒。听吾一句,回去同领导认认错误,格气勿能,赌得连饭也没有吃啊?是伐?”那人诚恳地说。
“是额!是额!吾晓得勒。”姬季远连声地答应着,告辞了出来。他真的没有想到,在那个,绝对的计划经济的年代里,工作竟意味着,执掌了你的生死。你辞去了工作,也就是意味着,你只能走向死亡,而且还是个饿死鬼。
姬季远摸了摸口袋,里面揣着刚结算的十几块工资,“这能花几天啊?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在弄堂口的第六油粮商店,买了二斤土烧酒,在杜六房熟食店,买了一份猪头肉、一份油炸花生,向家里走去。
姬季远一个人,在亭子间的小桌子上,摊开了猪头肉和油炸花生,拿了一个玻璃杯,倒了酒独自喝着。门一推,四岁的儿子走了进来。
儿子一看,有油炸花生,他一颗一颗地,拣着吃着。姬季远把花生,往前推了推,端起杯子来,一口气喝了有半杯,他夹了一块猪头肉,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喝着、喝着,他已经喝了快一斤酒了。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妻子买了菜,回家来了。
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姬季远,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勿要想勿通,寻勿着工作,就寻勿着,天无绝人之路,勿管哪能讲,吾总是还有一份工资,一家人吃饱肚皮,总可以额伐!吾去烧饭勒,阿爸也肚皮饿勒。”妻子往楼上走去。
“爸!妈讲啥?”四岁的儿子问。
“爸没有工作勒,侬讲哪能办?”姬季远笑着问儿子。
“爸!吾下趟赚钞票,养侬!”儿子,咬文嚼字地说。
姬季远,抚了抚儿子的头,笑着说:“爸总归会有办法额。”
姬季远,又找了两天工作。但在当时的计划经济的体制下。你没有编制,想找一份正常的工作,是不可能的。他渐渐地,断了这个念头,想着别的方法了。
那天,小弟弟姬勇远来了,姬勇远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先是顶替父亲,在公交公司开车,以后又出来,给乡长开车,但工资总是太低,他在筹备着结婚,那可是要一大笔的钱啊?
晚饭后,朱伟雄来了,三个人一起商量着。
“阿拉厂里额严旭日,老家勒洪泽湖,伊讲,伊拉乡下头,大闸蟹只有几角洋钿一斤。吾格两天到菜场里去看了看,格里(这里)要卖,五元洋钿一斤。阿拉假使(假如)寻到勒格产地,叫一部卡车,去拉一卡车来,勿是发大财勒吗?”姬季远把这几天,想到的、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哎!格办法好!”姬勇远赞同着:“但是,产地勒哪里呢?洪泽湖,好像很大额是伐?”
“哎!阿拉三嘎头,先去侦察一下。寻到了产地,再寻卡车去装。格勿是老好额吗?”朱伟雄附和着说。
“格明朝就出发啊?”姬季远急切地问。
“后天伐,明早,吾先到老庙(城隍庙)里去一趟,顺路做一点小生意。”朱伟荣安排着说。
“好额呀!就后天伐!”姬季远说道:“吾明朝,到新华书店,去买一张‘JS省’额地图,免得走冤枉路。”
第三天,三个人一人拎着一个旅行袋,清晨五点钟,就集合出发了。他们先坐长途车到了镇江。在镇江,又换了长途车一路向北。渡过了长江,到达了古瓜州渡。这瓜洲渡,在中国的历史上,可是,名屡见经传的。王安石的:“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名句。陆游的:“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的名词。不都是,发生在这里的吗?
渡过了长江,经过了江都,姬季远又想起了,隋炀帝不就是,在这里被杀的吗?辗转想到了李密。李密助杨玄感起事失败,遭隋炀帝通缉,潜伏了多年。最后投了瓦岗寨,终于一举成名。自己的瓦岗寨,又在哪里呢?他们在大运河旁的,“高邮”下了车。
“高邮”是一座古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灭了楚,大将白起在这里,建成了一座“驿站”。当然,初衷是作为,秦始皇巡游休息场所的。但以后,就逐渐演变成了高邮县。高邮境内的高邮湖,是中国的第六大湖,有780平方公里的水面。姬季远在这里,到处地打听着,螃蟹的信息,但可惜,当时高邮湖的螃蟹,产量非常有限,姬季远根本就,无法打听到有买的地方。
朱伟雄他们,则一路兜售着钥匙坠。那钥匙圈的坠子,是一块椭圆形的有机玻璃,当中镶着,一只小虫、一只甲虫、一只小螃蟹什么的,初看很有新鲜感。朱伟雄,在老庙的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发来的时候是八毛钱,现在他们卖两块钱一个,买的人也还是有几个的。
他们又在宝应下了车,尽管宝应也紧靠着大运河,但这里却并不产螃蟹。上车后再往北。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洪泽湖的东沿岸,淮阴地区的首府——清江市。当年韩信,被刘邦封为了淮阴侯,封地应当就是这里吧?但还是没有,螃蟹的消息,打听到的人们,都建议他们,再往西面找找。
在清江市住了一夜。第二天又乘长途车,沿着洪泽HN岸,一路向西行去。近中午时分,他们在盱眙下了车。二十年后,闻名一时的“盱眙小龙虾”,应当就是产在这里的吧?但那时还早着呢!
他们找了一个小饭馆。在等上菜的过程,姬季远见旁边有一个菜场,他就走了过去,在水产的摊位上,一个一个地打听着。有一个摊主,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卖着小鱼,姬季远也向他打听了。
“你要买螃孩(蟹)?”那个小伙子问。
“是的!你有吗?”姬季远问。
“你要买多少?”小伙子又问。
“越多越好!你有吗?”姬季远期待着。
“我可以带你,去到出产螃孩的地方,也可以领着你去收,但你每收一斤螃孩,要给我一毛钱。”那个小伙子谈着条件。
“但那里的螃蟹,要多少钱一斤呢?”姬季远仔细地问着。
“一块二左右一斤吧!”小伙子回答。
“好!可以!你带我们去,就照这样的约定,收一斤螃蟹,给你一毛钱”。
“好!我带你去!”小伙子敲定着。
“我的同伴在饭店里,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吃完了就出发,怎么样?”姬季远提议着。
小伙子点了点头,他把摊子交给了旁人。跟着姬季远,便来到了饭店里。姬季远把情况,同朱伟雄和小弟弟说了,两个人都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们也同时佩服着,姬季远的老成和仔细。如果吃了饭一走,这不又错过了吗?
他们一人喝了两瓶啤酒,吃饱了饭后,中午十二点二十分,一行四人,走出了盱眙。
那小伙子姓郑,是洪泽湖女山湖镇的人,经他介绍,女山湖盛产螃蟹,是洪泽湖的主要产地之一。
小伙子领着路,一路向西北方向,快步地走去。但他们走的不是公路,也不是马路,而是田间的阡陌。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空荡荡地充满了他们的双目。冬天了,田里也没有什么农作物,只是满目的黄土。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但朝西北方向望去,一览无余的农田,这没有湖啊?
姬季远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了,走的速度很快,按这个速度,估计一个小时可以走,七到八公里的路,这已经两个半小时了,已经走了将近二十公里的路了。但向西北方向望去,还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偶然会见到一个村庄。
他们已经是第五次,问小郑“还有多远啊?”了,但小郑还是,同前面几次一样地回答:“不多远了,就在前面。”
又走了两个小时,朱伟雄和小弟弟俩人,又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再也不愿意站起来了。尽管他们俩个人,身上的旅行袋,早就都已经到了姬季远的肩膀上了,但他们还是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那个小郑,无奈地站在远处,他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姬季远,仿佛告诉姬季远,“天不早了,不赶快走,就到不了了。”
姬季远走过去,拉起了小弟弟,但小雄,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已经一口气快步走了,有三十多公里路了,他一个SH出身的青年,什么时候走过,那么多的路啊?
“格样子走下去,是要走煞人额。”小雄无奈地说。
“快起来走伐,如果天黑了,再走勿到,格再叫惨勒。”姬季远,使劲拉起了小雄。他们继续往前走着,但速度,却明显地慢了下来。
又走了一个小时,但还是看不到一滴湖水,小雄凑到了姬季远的耳边:“格人,是勿是想拿阿拉(我们),带到啥额地方去,抢光阿拉啊?”
“吾看勿像。再讲,已经没有退路了,还是快走伐。”姬季远,抬头看了一下天,太阳已经,落在西面的地平线上了。
当他们,终于听到了水的声音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半多了。他们已经整整步行了,六个多小时了,走了有四、五十公里的路程了。
当他们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了湖边的时候,暮霭已经沉沉地降下了。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浩瀚的湖面。厚重的雾气,在水面上轻轻地漂浮着,就像澡堂里的,大热水池一样。在这一片苍茫的暮色中,大家的心,不禁都抽紧了起来。
小郑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放进了嘴里。吹出了一声,尖锐的哨声。等了有十来分钟,一条小船“吱呀!吱呀!”地,从雾中钻了出来,小郑交待着姬季远:“到时候,你给她两块钱。”
小弟弟轻声地告诉大家:“快拿皮鞋带解松,万一到了水里,马上拿皮鞋甩脱。”大家都矮身解松了皮鞋带。
小船靠岸了。摇着船橹的,居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大家小心翼翼地上了船,姬季远递给了,那个小姑娘两块钱。
小船又“吱呀!吱呀!”地,朝雾中钻了进去。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大家都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了,都只能伸长了耳朵,屏住了呼吸。但耳朵里只有,“吱呀!吱呀!”的划船声。
小船,终于到岸了,靠上了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边有一间小房子,小姑娘在码头上系住了船,扛了橹,向小房子走去。小郑则领着大家,顺着一条小路,在漆黑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走了约摸有一公里路,开始有人了,接着人便渐渐地多了起来。
这显然是一个乡间的小镇,这里是小镇的夜市。小小的一条街,两边都是一辆一辆的小车。每辆小车,都点着一个昏暗的电灯泡,有卖熟菜的,有卖馒头、包子的,也有卖酒的,反正卖的都是,吃的东西。
四个人都早已饿极了,在渡河的时候,以及上岸后的时候,由于恐惧占了上风,竟然连肚子饿也忘记了。这会儿,见到了吃的东西,四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地叫了起来。
姬季远买了,十几个包子,大家分食着。边走边吃,一会儿,就走出了街市,来到了一个大院子前,大院子,有两扇铁门,铁门旁有一间小小的房子,这小小的房子,显然便是门卫室吧。
小郑走上去,敲了敲窗,窗打开了。小郑用,姬季远他们根本听不懂的当地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遍,有人从小房子里走了出来,开了一扇铁门,并领着他们,向前走去。
“这里没有旅店,这是一个废学校,就在教室里,将就住一住吧?一天一块钱,就给那个门卫。”小郑轻声地交待着姬季远,姬季远点了点头。
那门房用钥匙,打开了一个教室的门,并把钥匙交给了姬季远:“走的时候还给我。”门房交待着,姬季远给了他一块钱。小郑回家了,说明天早上,来领他们去收螃蟹。
教室里漆黑一片,影影绰绰地,能看到,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的,许多的课桌椅。他们摸到了墙边,找到了电灯的开关,但打开开关后,灯却没有亮。他们三个摸着黑,各自找了几张课桌,并排地放着。也没有被子,也没有褥子,和衣躺下了,由于白天走路,走得实在太累了,因此他们很快便睡着了,尽管每个人,都冷得瑟瑟地抖着,但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就放亮了。三个人几乎,前后无几地醒了过来。这时,他们才大吃了一惊。因为,这个教室的两面墙上,各有着四扇钢窗,每扇钢窗有八个空格。当然,这空格里是应当镶有玻璃的。但六十四个空格里的玻璃,却全都碎了,只剩下一些残片碎角的。昨天半夜里,要是有人想进来,那可真是易如反掌啊?进来了,想对付这三个精疲力尽的人的话,那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后怕,使这三个人,不禁都缩起了脖子,小雄的嘴里,还发出着“嘶!嘶!”的声音,但总算过去了,太平无事。
女山湖,其实是一个狭长的半岛,由于地处于洪泽湖的最西端,因此,便成了泊船的好居所。
女山湖,其实是一个镇。当年镇政府,打算普及教育,尽了很大的努力。筹集了资金,办起了这个,还算像样的小学。一开始,学生还是坐满的。但不久,就开始减少了,以后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就一个也没有了。因为这里的居民,主要是船民。他们每天,在湖里捕鱼捉蟹。一路凭着感觉和经验,朝湖里驰着船。傍晚时,便就近泊下了船,有时一出湖,便是十天、半月的。这居无定所啊!这上学,就办不到了。大概这就是,学校不得不关门的原因吧?
绕女山湖半岛这一圈,显然是个避风港。沿岸泊着,一艘又一艘的,小小的渔船。小郑在前面走着,他们三个便在后面,提着旅行袋跟着。每走到一艘船的岸边,小郑都会蹲下,用当地话喊着:“捞乡(老乡)!螃孩(螃蟹)!”喊声过后,船仓里总会走出一个男人。有的,一露头就摇摇手。有的却会,一声不响地,走到后船艄,从水里拎起一个小网兜,再拿了一杆秤,走上岸来。网兜里一般有,两、三只螃蟹,最多也有五只的。
“多少钱一斤?”小郑都会问。
他们有的比着,一和八,有的比着二。那就是一块八,或者是两块钱一斤。于是,便过了秤,倒进了姬季远的旅行袋里,姬季远付了计算出来的钱,这笔生意便成交了。
收了一上午的蟹,一个旅行袋已经装满了。中午吃了简餐后,大家开始,分头行事了,姬季远仍跟着小郑,而小雄和小弟弟,却去了镇上。他们兜售钥匙坠去了。
小郑领着姬季远,走到了一个,小房子的门前,门前挂着的牌上写着,“SH市水产公司收购站”。门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告示,告示上写着:“严禁把螃蟹,卖给任何贩子,只允许卖到这里,如有私自卖螃蟹的,如经查实,每只罚款五元。”下面的落款是,“女山湖镇人民政府宣。”
跨进门里,只见一进门就放着一个大筐,筐上插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一元”。筐里有少半筐螃蟹。房子的最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人,但他却趴在桌子上,在打着瞌睡。
小郑告诉姬季远,镇政府规定,所有的螃蟹,必须卖给这个,“SH市水产公司”的收购站。絶不允许私卖。但这里开价太低了,渔民们,便只要有人收,就偷偷地私卖。私卖了,一斤的钱,不就是一块八、两块了吗?但查出来,渔民是要罚款的,螃蟹也是要被没收的。
“有人查吗?”姬季远问。
“有!但带着红袖章,很远就能看到了。”小郑回答。
小雄和小弟弟,在镇上走着,身边总有一大群孩子跟着。他们惊奇地发现,已经十一月份的天气了,但这一大群孩子,竟然没有一个人穿着鞋。他们转了一下午,一个钥匙坠也没有卖掉。因为这里太穷了,两块钱,就意味着是几顿饭,因此,他们只能一无所获了。
晚上,他们又回到了,他们所居住的那间教室里,商量开了。
姬季远一结账,今天共收了,五十三斤半的螃蟹,最小的雌的,也有四两一只,最大的雄的,竟然有五两多一只。但每只蟹,脚爪都是软软的。SH有一句老话,说:“西北风一刮,蟹脚就硬了。”但现在西北风,不是还没有刮吗?SH人称这种蟹,为“软脚蟹”。“软脚蟹”的生命力,是很不强的。以后,他们就尝到了滋味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们分装了两只旅行袋,还装得蛮满的呢?
“明早,早上回去伐?格地方太吓人勒。”小弟弟,首先提出了观点。小弟弟属鸡,比姬季远小八岁,今年也已经二十七周岁了。
“吾看,是勿是再收一天,格一趟,走了那么多额路,路上也用去了不少额钞票。再讲,格里额大闸蟹,管制得非常严格,下趟寻车子来拉,也是勿可能额。再收一天,回去卖脱勒,还能赚一些钞票。要是明天都走勒,肯定会亏本额,拨人家笑也笑煞脱勒。再讲小郑那里,还有,一斤一角洋钿额介绍费唻!”
“吾看明早,还是走伐!亏本只好亏本勒,笑也只好笑勒,格地方吓死人勒,再讲格大闸蟹,多放一天,也会死脱额”。小雄也发表了意见:“另外,小郑格一角一斤,也勿对额,伊原来讲,一元两角一斤,现在两元一斤勒,贵了八角洋钿,格钞票,哪能还好拨呐?”
“小郑格搭(那里),一斤一角洋钿,也是要拨额。吾看格样子伐,你们两个,明早早上回SH伐?拿格大闸蟹带了跑。吾留勒格里,再收一天。吾后天早上回SH。小郑额钞票,是要拨额,蟹涨价是蟹涨价,格一角一斤,要讲信誉额。你们觉得勿应该拨,算吾额好勒。就格样子办伐,大家早点睡觉吧!
但这一夜,有谁又能睡得着呢?八窗大开,就像睡在马路上一样,他们试着,想用桌、椅挡一下,但没有那么多的桌椅。于是,三个人便眼睁睁地,挨到了天亮。半夜,有一只野猫,从窗口跳了进来,三个人竟然,同时跳了起来,原来是一场虚惊啊?
第二天早上,姬季远同小郑,把小雄和小弟弟,送上了长途汽车站。他继续跟着小郑,收着螃蟹。到傍晚时,一计算,已经收了有五十六斤了,剩下的两只旅行袋,也已经装满了,于是就收工了。
“我哥哥的船回来了,今天晚上,让我们去喝酒。”小郑邀请着。
“好吧!要谢谢你哥哥了。我去把东西放在教室里吧?”姬季远回答。
“行!我在夜市上等你。”小郑,说着便走了。
姬季远,回到教室里,把那两旅行袋的螃蟹,藏到了一个角落里,外面摆了许多课桌椅。他也不管,窗上有没有玻璃,还是认真地把门锁好了,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一眼,便放心地走出了校门。
“去素不相识的朋友家喝酒,总不能空着手吧?”姬季远如是地想着。便在夜市上,买了四包熟菜,有鸡、鸭、猪头肉和兔子肉,都是纸包的,他又买了四瓶啤酒。找到了小郑,一路向湖边走去。
小郑哥哥的船,是一条,长约六米,宽约两米的小船。一家人在上面,吃、喝、拉、撒,还养鸡、养鸭、捕鱼,也真可谓,物尽其用了。
姬季远,随着小郑踏上了船头,走进了前舱。小郑的哥哥,和他约来的朋友,已经坐在那里了。前舱约有三个平方米,后面拉着一块帘子,大家都席地而坐。中央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六片咸鸭蛋,这应当是,用两只咸鸭蛋,切成的吧?这就是小郑哥哥,今天请客喝酒的,全部的菜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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