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年根儿(1 / 2)
爷爷说:“年是孩子们盼来的。”
腊月二十小年,年味儿浓了,电开始昼夜不停。腊月二十除旧,户户扫房除尘,用书纸、报纸裱糊室内的墙面。腊月二十,小队杀了几大趴子羊,一院子的人排队分肉。
木质风匣内鼓风板上需要勒鸡毛来密封,鸡毛必须年年更。大灶必须有鼓风的风匣,不杀猪可以,必须杀大鸡。
我热闹的日子,是杀猪的这。
大早,还黑,妈妈已经烧两大锅开水。
院子开阔地上挖个深坑,坑里斜埋进一口矮粗的腿子缸,缸沿露出地面一尺高,缸口着地上的饭桌。
大姑父、田老叟、大叟肥猪放进院子,棉槐条编成的大门被木棍顶住,我拿着长木根守在门。
大队打更的李二挤进院门,倒着杀猪刀子肩上扛着猪梃杖,梃杖是一头圆环一头光滑圆头的铁筋有拇指粗,梃杖上串着两片铁皮刮板。这时,东邻居传来猪的嚎叫。
大叟扔一苞米给黑猪,院子里灯火人影晃动,猪害怕了躲在墙角,苞米引不过来吃货。大姑父用秫秸挑个绳圈靠近肥猪嘴巴,猪一窜绳圈套上脖子,段兽医一收手中的绳子,黑猪脖子被勒紧,发出尖叫,黑猪窜,挣扎的力越大绳圈勒越死,黑猪被绳子拉着转圈,众人快手抓腿放翻,李二上手侧的两腿用细麻绳子紧,一条长扁担穿过腿的空当抬猪到缸边桌子上,长扁担斜顶地面压在腹,猪一动不动,除了嚎叫。
大齐动手摁住黑猪,防止挣扎,李二用一根麻绳绕圈猪嘴巴捆上,嚎声变小。李二用膝盖顶着猪脖子,用刀子刮刮脖子的猪毛,左手扣住猪嘴角,右手的尖刀一捅进抵刀柄,刀子转半圈退半寸,一血线呲入面的大盆中,盆里放有盐粒,大叟用秫秸棒不停地搅拌盆中的热血,到打出泡沫,防止血凉凝结。,黑猪尖细的声音渐渐从鼻子发出,一叫一换气,血线一急一缓,血线渐弱,大姑父用拳头劲搥猪腹,让血线旺来,杀猪刀子深深一扎末刀柄,拔出刀子,让血继续。人们放开手,血停、猪停叫、眼球不动、头耷拉。
趁着血的热呼气,赶快蒸血糕,比鸡蛋糕还要嫩的猪血糕。
李二猪腿上的麻绳开,在两腿根皮上开个口,腿抻,梃杖从开口捅进,铁筋头在皮遍背腹膀,一腿的开口用麻绳紧,另一开口扒开,李二深吸气嘴贴紧开口,像吹气球一样往猪皮里吹气,嘴堵住口子不放,鼻子吸气腮帮子一鼓一瘪的,旁边的人不停用短木棒敲击猪皮,吹完这支腿再吹另一腿,猪的身逐渐变鼓涨圆,李二累了换田老叟接着吹,吹腿全支棱来,脖子上刀口处有血泡冒出,吹气的开口紧。缸里已经注入半缸的滚开水,几个人带上手套,先猪头一端扎入热水中,片刻,猪拽出来翻转屁股再扎入热水中,猪拽出摆趴在饭桌上,用铁皮的大水壶往猪背上浇开水。到火候了,几个人双手掐住刮板劲挠猪毛,没有刮板的用砖头,局还要用水壶浇沸水才褪净猪毛。退毛讲究的是速,叫“手疾眼快挠猪毛”。热水烫过头了,猪皮发红;热不够,无褪掉猪毛;热刚刚,毛褪掉肉皮还白净净的。
我薅猪鬃,一是用铜钱扎毽子,二是猪鬃的价钱高,这是我的主要收入来源。
净毛的猪腹朝,开膛取出灯笼挂——心肝肺,猪肝要存放不摘掉苦胆;扒出猪水——肠子肚;农爱的是膛油,又叫板油水油,炼出的猪油装坛子要吃到来年的时。卸猪头、断猪爪、割尾巴,用斧子猪从背劈成两片,中一片被分。用盐、碱清洗肠子、肚,猪尿泡吹成大气球,阴干用来密封坛子口。费的是清洗猪小肠,要用筷子顶住一端肠内壁翻过来清洗,这计叫“翻小肠儿”,翻出来的是面上不见的脏。
已经放亮,屋里大锅的水烧开了,心肺肠、排骨、灌的血肠、大块肉在锅中上翻滚,用葱姜、花椒、大、肉桂调味腥。待猪肉煮至八分熟,早已经切成丝儿的整盆整盆的酸菜被推进锅中,这就是杀猪大菜。装入大缸中,吃的时候舀出来一盆炖进冻豆腐和粉条子,味杂,在大铁锅里复烩炖才是真的北方杀猪大菜,一吃一个月的杀猪大菜。
作讲究的是血肠,少的零碎瘦肉剁碎、猪肥肉剁碎、沸水烫过的荞麦面坨、葱姜蒜放入猪血中搅匀,灌入猪肠中,两头用细线放入锅中煮熟就是老著名的血肠。
太阳升来,另一片猪肉被抬进小队院里,木案上已经放有片猪肉。“过秤。”杨虎在指挥人给肉过秤,“杨久的肉九十二斤,这头猪可真不小,肥膘厚指,这口猪肉价贵,九毛分。”爸爸在旁边收钱,没有现钱的记帐。
我问:“爷爷,咱的肉为什不集上卖?”爷爷回应:“集上卖肉,要先办手续,还收税,集市上砍肉的是肉霸,一口猪收块砍肉钱,在小队卖算。”“不给肉霸钱不行吗?”我盯着问。“肉霸不是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当地的一根棍儿。再说他不坑害肉主,我们自己砍肉,整片称是九十斤,零卖卖不出九十斤来,肉霸砍出九十斤。会刀子赖肉搭配着卖,价钱,秤杆子玩精,买肉人还信他,陌生人砍肉倒没人愿买。”我问:“爷爷,养猪,怎还有人买肉?”爷爷说:“养猪不假,猪是主要的来钱儿。不是杀猪的,杀猪的人还是少数的。大队有任务,牛、猪、羊、鸡、蛋要上交,要不城里人吃什。牛羊是小队的,这说。蛋鸡猪是个人的,上交的价钱不高,人们不乐交。可是任务必须完成,队里初补工分,现在补粮食。这补助是令禁止的,可是不给补助人就不交猪。粮食哪里来呀?从大牲口的口粮里暗陈仓,小队养几头干不动儿的老骡子、老驴,给草不给,省粮食当补助。”
农历腊月二十八这是穷汉子集,一年中一个集市。
我爸早早地备笔墨,我负责研墨,写春联一写就是一整,年年如。大年的红火劲,半靠大红的春联,大车上贴“人畜安”,水井辘轳架上贴“井泉兴旺”,室内北墙中贴“抬头见喜”,出门南墙上贴“出门见喜”。
“村里谁写的毛笔字?”我问爷爷。“云飞,云飞的字。”“爷爷,他的字就像他又瘦又硬,就是用刀子刻的不是用毛笔写的。”“孙子,不懂,他人的字叫作,云飞的字有是书。”
炕条,齐着木头炕沿粘贴在炕头的墙面上,横披与长条成丁字型。刘云飞成就一副经典作:横披是“喜地喜”,竖条是“春心喜阖欢喜睁眼有喜地沾喜抬头见喜金口含喜出门遇喜亲朋贺喜欢共喜”,字的如是婚夫妇添“婚大喜”,字的是孕妇添“腹中孕喜”,字的人生个儿子添“子贵喜”,字的人生个女儿添“千金万喜”,字的人是老人添“寿星高喜”,这东西是人见人喜。
村里写春联的人就几个,黑影儿的赵校长,南队的刘云飞,东队的杨校长,杨沟的杨成福。春联的人自备红纸,就近找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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