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东邻居（1 / 2）

 我爸从东屋走过来，对大叟说：“小福，明天早点把牛群赶来。你、波、锦兰和你嫂子，到供销社的后院去找我，我定的玻璃到货了。准备好破棉、绳子和长扁担，把玻璃抬来。”停一停又说：“一会你去姜木匠家，让他过来一趟，看看木，商量商量窗户。”

大叟出去后，快就领来两个人，姜木匠和兽医大姑父。

盘腿坐在炕上的田老叟说：“干的事，哪能少我，我去抬玻璃，嫂子和锦兰去了，小福、波和我，用一个人换肩膀，三个人满可以。”刚进屋的大姑父说：“就是，我们仨就行，大哥你完货，骑车子家，我们不慢你多少，里地的跟玩儿一样。”

姜木匠在厢房里看木，亮着手电筒，一手翻动着木说：“木足够了。好粗的檩子，是房顶中檩的好材，破成板子可惜了。”我爸说：“老叟，我没有其它的木，也没看它怎么好，啥都是用。老叟有现成的板材，兑换用，我还省工省时。”姜木匠高兴地说：“校长心，我家有几块现成的窗户，包你满。换你这粗檩子，你去我家看看，不中，算我没说。”“老叟。”爸爸说：“不用看，我相信，一个村里老少几辈子的关，老叟的为人没的说。”姜木匠看完木，进屋对爷爷说：“没儿的时候，老豆角子——干闲着。有了，尽扎堆忙不过来。”爷爷迎合着说：“是吗。还有谁家等着？”姜木匠说：“宝三爷家，高永胜家，杨永业家，奇怪了？全是玻璃窗。”田老叟说：“听说供销社来了一批玻璃，紧俏货，让有头有脸的人全包圆了。”姜木匠在东两屋看过后说：“窗框都是上好的榆木，没有变形，刨刨，夹夹楔就行。上扇严严口，下扇需要重新，明天就干。”

这时，前树林子里一亮射来，我喊：“汽车。”

大白天，翻过村子山去看上的汽车，半天等不到一辆。天天满眼是大马车，村子里是少有汽车来，黑夜里的车灯显得贼亮。

汽车的轰鸣声和灯，吸引人们纷纷走出家门。

一辆卡车停在杨梓林家门口，车灯照亮我家大门口，照亮东队队部的大门。灯里聚来多人。汽车驾驶室里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车灯把他的后背照得楚楚，脖子和脑袋一般粗，脖子上的肉隆起三棱子，叠在一起。大家都认识，是杨森的大儿子、杨梓林的爸爸杨江，他热地同人们着招呼。绿色车门上有一串白色的字排列成半圆：朝阳县振动机械厂。

车灯熄灭，人们动手帮忙，手八脚地卸下汽车后箱的货物，抬进院子。

因为兴奋，睡得晚，早晨喊了又喊才起炕。去上学，刚出家门，看见门口外墙下站着姜宏伟。心里着需要他爸爸给我家窗户，说话的口气和气许多：“姜宏伟，有么事？”“你家玻璃窗啦！”姜宏伟显得兴奋，他说：“你家是村里玻璃的一户。”玻璃，心里高兴，还伴有这样的殊荣，我从来没有过。当还有一的称等待时，心里顿时生出遗憾，我无奈地说：“唉！没一了，能二了。”姜宏伟惊讶得小眼睛历史性地开大：“为么？”我失望地说：“昨个儿晚上，杨江家，用汽车运来松木板和玻璃，卸货的时候你也在。杨江到我家，同我爸商量着说：‘锦忠，我请了几天假，趁这段时间把玻璃上好。你能不能将就将就我，让我用用姜木匠？’我爸说：‘没问，一个玻璃窗户早一天晚一天的都一样，你用，缺啥少啥的都支援。’几句话，本来属于我家的一就换了主。”“没啥，二也不赖。”我说：“谁乐二啊。”

学家的上，我找到东院的三姐——年级的杨梓玲，还有二哥——四年级的杨梓树。跟着他们进了院子。姜木匠和徒弟在刨木方，满地是刨卷，这红松的刨卷又大又好看，味还好闻，杨柳木的无法比。我瞧见大嫂子张红琴和大妈在饭，“大哥。”我高声对正在理窗台的杨梓林喊：“大爷在屋里吗？”杨梓林答：“跟汽车城了，你大爷爷和大奶奶在屋里。”

杨梓林和张红琴结婚那天轰动全村，社的工作组迫大队组织人驱散赴宴的人群，就留下亲友，村里人的礼上了，主人的酒席也准备了，缺人捧场。正赶上运动：倡节约，反对大操大办。弄得落忙的人连夜挨家挨户送饭送菜。

我进屋，一身后的姜宏伟说：“大奶，他生日是那天。”腰杆倍儿倍儿的老太太，声音洪亮：“姜老疙瘩四小子，正月十一，刚点灯，属兔。”姜宏伟一我：“大妈，他的生日。”老人的头发绾个疙瘩揪，套着黑色网罩，插牛角的簪子，一头疙瘩揪一颤悠，“月初，日头全出来，属龙。”大奶奶是村里唯一的“老娘婆”，全村同我年龄仿上仿下的孩子，都是生的。大字不识，问孩子的生日，老人家张口就来，从来不出差错。爱的一口是：早晨刚出鸡屁股的热乎鸡蛋，破蛋壳，堵住嘴使劲啯。整天满村子给孩子们拉架，唤起地上的孩子，拍净身上的土，然后照屁股一巴掌：“不学好，告诉你老子。”黑色宽绑腿把裤脚裹得索索，三寸金莲小脚显得小，走起像踩着高跷，下面点呀点，上面扭呀扭。大棉袄的缅襟，布条结成的“蒜疙瘩”扣在左肋下。眼睛盯着你，撩开衣襟，里面永远着针缠着线。一手捏针，一手抓人，不扎人，一定是你身上的扣子补丁需要缝上几针。老人一边缝一边说：“看看你妈那懒婆娘，孩子也不好好扎鼓扎鼓，就自己骚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