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皑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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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树苍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随着凛冽的寒风摇曳着挺直的身姿,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像是在有意蔑视没有暖意的冬天。

这日,邓世昌的夫人入紫禁城来受封,身上着一袭白色梅花暗纹锦绣缎衫,鬓间只斜插一支羊脂玉簪,淡施粉黛,灵秀雅致的脸上多了几分风霜哀痛。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受封后直接就来了景仁宫。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太过伤悼,载湉整个人也一直是怔怔的提不起精神,好像每个人的心上都被蒙上了一层阴翳,我固然也穿得清素,刚从正殿出来便见邓夫人立在那里,她见了我欲要行礼,我忙出手拦住了,“夫人这是做什么?”

邓夫人对我浅浅一笑,还是跪了下去,“娘娘已是珍妃,奴才见到娘娘理应行此礼。”

我赶紧扶了她起来,“壮节公为国身先士卒,忠烈无比,本宫怎可再受夫人大礼。”

邓夫人却道:“奴才不可因大人功勋而废了礼数,见了娘娘若是不跪,旁人会说奴才不懂规矩的,岂不是更给大人丢脸?”

“旁人?哪个旁人?景仁宫绝不会有这样的旁人!”

话说完,我便牵了她一道进了殿中,莺儿上了茶后,见我和邓夫人还有话说就识趣地退了出去。关起门来,我道:“壮节公殉国说起来与本宫也逃不了干系,若是本宫没有牵线搭桥的话,或许壮节公不会在黄海一役中出事,”说着,我看一眼邓夫人问,“夫人心中可是曾特别埋怨过本宫?”

邓夫人轻轻一笑,摇一摇头,“娘娘,若是奴才真心埋怨娘娘,奴才今日便不会来景仁宫找娘娘说话。”

“可是本宫心里却深感歉疚。”

邓夫人揭开手中茶盏的盏盖,一股清新的氤氲茶香渐渐弥漫开来,“娘娘可想知道奴才为什么不曾埋怨小主?”

我问:“为什么?”

邓夫人眼睛看着茶盏里头的茶汤,叹息道:“因为即便没有娘娘的牵线搭桥,大人还是会这么做的,他生前时常对奴才说:‘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的话,奴才也早知道大人之心,更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话说一半,她看向我,眼中并非全然凄怆,更多的是一种接受现实的坦然,“无论娘娘是否牵线搭桥,结果都是一样,其实,奴才心里反而十分感谢娘娘当日能让大人有机会私下面见皇上,一吐多年来心中藏着的衷言,”片刻,又道,“能让皇上看清北洋水师真正的情况,能让皇上认清大清真正面对的局势,一直是大人多年来的夙愿。”

原来,历史也并不会因为我的一点小动作就会发生什么实质改变的,一切早已注定。过了一会儿,我道:“皇上这些日子为了壮节公的事情痛心不已,总说壮节公殉得壮烈。”

邓夫人喝了一口茶,“‘致远’舰上救回来的官兵奴才已经见过,他们跟奴才说了许多当时的情景,不仅壮烈,更是惨痛,还有失望,”静了一下,她又道,“皇上大概并不知道这些详细的事情。”

载湉的确不知,因为我实在不忍将这些惨烈的事情再告诉他,他近来已经够伤心的了。我叹出一口气道:“皇上确实不知晓。”

邓夫人抿嘴轻笑,缓缓放下茶盏,对我道:“他们说当时大人所在的‘致远’舰全身着火,大人见吉野恃其船捷炮利,横行无忌,只愤而说道:‘倭舰专恃吉野,苟沉是船,则我军可以集事。’便决意与之冲撞,同归于尽。大人毅然全速撞向日本主力舰‘吉野’号右舷,日本官兵见状大惊失色,集中炮火向致远射击,‘致远’右侧鱼雷发射管被击中,引起大爆炸。”

这是“致远”沉没前的情景,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叹一句:太惨了!

如此而已。

但此刻亲耳听到邓夫人说起,我只是垂眸不语,顿觉眼眶微热。

邓夫人又道:“本都是应尽之事,但奴才只是一事不解,‘致远’沉没后,何以‘济远’管带方伯谦、‘广甲’管带吴敬荣会临阵脱逃?”

听得“临阵脱逃”四个字,我一凛,“果真?”

邓夫人笃定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回来的官兵那样愤慨的跟奴才说及此事,还是装的不成?”说着,邓夫人起身跪在我面前,“那些回来的官兵无法面见皇上只能找到奴才,还请娘娘代为将方才的话代为转告皇上,让皇上定夺,方能安殉者之心呐!”

原来他今日来景仁宫找我,是要跟我说这件事的。

“本宫不明白,都是北洋水师的军官,壮节公以身殉国,方伯谦、吴敬荣怎会做出这般糊涂事来?”

“奴才以为,有人视死如归,就一定有人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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