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使降临（1 / 2）

 活着，究竟怎么一回事呢。

不断被憎恶与仇恨填满的每一天，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这样子也算是活着吗？

我不知道，从我出生开始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曾认为会有需要考虑的那一天。日复一日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冷清的光晕从对面荧幕投射到我脸上，灼目，略带点眩晕。

一度认为，那就是我生命的一切。

直到那一天，我参加了一场游戏。然后，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崩摧了，就像是玻璃的象牙塔，自上而下，稀巴烂的碎片打在冰冷的柏油地面，变成更细小的碎片：信仰，秩序，尊严全部都在燃烧的天空下，焚烧殆尽。

我跌倒在被红莲业火包围的废墟中，暴雨倾颓。

烈焰黏附上我的双脚，骤雨冲刷着我的胸膛，肉体燃烧腐烂的恶臭豁开鼻头，钻入喉咙，在胃里翻腾。最初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会嘶吼出刺耳的尖叫，而后渐渐地，身体再也没有感觉，既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一点温度，仿佛坏掉一般。

我大概是死掉了。

我这么想到，翻过身体，掉落的瓦砾切开脸侧的皮肤，湿热的液体滴落地面，我也毫无反应，只是一边聆听世界毁灭的声音，一边眺望燃烧的天空。

红色的夜空，无数流星划过。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呆呆地躺在废墟的残骸中，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我不明白那时候我的心情，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更痛苦，更茫然的感情。我站起来，身子很虚弱，伤口随着我的动作裂开，关节也发出悲鸣，但我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默默盯着自己遍体鳞伤的模样，看了不知道有多久。

从那天起，我失去了感觉，不会感到疼，也不会感到热。我跪坐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一遍遍用匕首刺穿自己的手掌，粘稠的液体搅拌在模糊的血肉上，即便如此，我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对，什么，都没有了，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

我躺倒在破败的街道中央，高高举起修长的匕首，狠狠得朝喉咙刺去。但是我没有死，会长阻止了我，她接纳了那样异常的我，带我加入她的公会，并给予我活下去的理由。

复仇。

她这么说道。我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美得惊心动魄。

从那开始的每一天，都是单调而枯燥的生活。

抓住落单的人，恐吓他们，敲开他们的头骨，切开他们的胸膛，剖开他们的喉咙，望着他们在血泊中挣扎痛苦的模样，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近乎愉悦的痛楚，惨叫的声音刺激着鼓膜，指甲不断抓破脸颊的皮肤，疯狂而纯粹的感觉涌上大脑。

那是痛吗？

我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那里面有着活着的实感。

我沦陷在杀戮中，不断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只是杀，单一而残忍的杀，只为一次次体会活着的感觉。究竟杀了多少人，我记不清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眼白已然一片漆黑，茫然地走在破败的街道上，这里是一切终结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稀稀拉拉的雨打在脸上，不凉也不热。我慢慢走过大片大片的废墟，倾倒的建筑下堆满了腐臭的尸体，我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在一处废墟前，我停下了脚步，目光注视着蜷缩在角落里小小的身影，渐渐呆滞。

那是一个娇小的女孩，衣衫褴褛，颤抖着冰冷的身体，冰蓝色的长发满是污垢，没有一点光泽。女孩低着头，我朝她走进，女孩耳朵一动，抬起脑袋看向我，天蓝色大大的瞳孔，看不到焦距，仿佛某种黑暗的情绪在深处淤积。

我联想到了自己。想到的瞬间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我无言地将她背起，单薄而僵硬的身子靠在背脊上，好冷，我不由得这么想到。

我背着她离开了这座城市，一路无话，我走的很慢，一步都没有回头，她也是。

她来了以后，我的世界改变了。

曾经冻结的感觉一点点恢复，看到她受伤，心口会抽痛；知道她被人欺负，胸口会刺痛。光线昏暗的小屋里，空气温暖，我握着她小小的手背，好冷，真的好冷。我的脸颊微微抽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红着脸，害羞地看着我，开心的笑了，她并不算漂亮，但瞥见她笑靥的那一刻我还是几近窒息。

那一刻，我知道了。

所谓活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温柔地加重力道，紧握手中的柔软。

我会保护她。

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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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非常的不妙。”

葬花默默喃喃道，戒备的眼神一遍遍扫过将他们层层包围的敌群。嗜血而恶心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是望了一眼数不清的敌人，葬花就一阵头皮发麻。

“……只能突围了吗。”惜寒眼神凝重，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天天一声不吭地趴在惜寒后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逐渐逼近的敌人，惜寒安慰似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只是摇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这么多敌人，就算老夫和葬花俩人能跑出去，你带着一个小耗子也是跑不出去的，跑出去也走不了多远。”老诺瞥了一眼惜寒，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声音却没有一丝戏谑。

“切，老头子，我绝对会比你先跑出去，到时候死在敌阵里，不要让我替你收尸。”

“去去去，臭小鬼，你当老夫是谁，老夫活得一定比你长！”

“好了好了，别斗嘴了，敌人都来了。”葬花无奈地摊开手，却没有上前制止，惜寒和老诺同时一撇嘴，扭过头对向涌来的敌人。

“……惜寒哥。”天天似有若无地加重手臂的力道，抱紧惜寒的脖颈，惜寒的脑袋微微一动，没有回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不。”天天脸色有些难看，他低下脑袋，又抬起来，支支吾吾最后还是靠在惜寒背上闭上眼睛，说道：“没什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等会儿你这个小耗子说不定就没机会说了！”老诺听到两人的对话，露出恶心的笑容，大大咧咧地说道，天天听了后毫无反应，惜寒则是一拳打在老诺侧腰，老诺吃痛地弓下身子，一边揉着腰，一边骂骂咧咧对惜寒说着什么。

“……老诺大哥，惜寒大哥，我想过了，我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望着又吵起来的两个人，葬花苦笑一声，走上前用力将两人分开，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缓步逼近的敌人。

“……此话怎讲？”

“喂喂，臭小鬼，不跑路还留在这找死啊！”

“……如果我们跑了，神器就会被匕落会拿走，到时候没有人能和他们抗衡。”

葬花幽幽地说道，惜寒眉头一挑，沉默下来，老诺扣着鼻子，悻悻地闭上嘴。葬花看了一眼两个人，继续说道：“无人能和他们抗衡，攻城旗帜一定会被他们夺走，这样我们的城市就不安全了。”

虽然葬花只是隐晦地用“不安全”来概括那时候的情况，但惜寒能够想象那种灾难般宛若地狱的情景。想起仍留在城市里等待自己的女孩，惜寒就胸口刺痛。

“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惜寒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葬花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中必须有人去把大龙抢到手……最坏也不能让他们成功拿到神器。”

三个人同时哑然了，一语不发地互相注视着彼此，天天垂着脑袋，默然躲在惜寒背后。不远处，充斥杀意的咆哮愈加接近，技能释放前的光晕刺得惜寒微微眯起眼睛。

“……总之，小鬼你的意思是一个人去大龙那，剩下的人拖住这一百人的队伍？”沉默半响，老诺开口说道，一道红色的光束蹭过他的脸皮，激起一阵血光，老诺摸了摸伤口，不爽地“呸”了一声。

“大概是这样吧……毕竟那个人也说了他们匕落会几乎全部成员都在这里了，那么大龙峡谷那里必然不会有太多人，只是留下来的人……”葬花偏开脑袋躲过一道射过来的子弹，迟疑少许，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惜寒和老诺都理解他的意思。

“呼……嘛，说清楚不就好了嘛，老子的斧头早就**难耐了。”老诺站起来，挥动手臂，硕大的斧头抡得呼呼作响，他猛地一贯地面，巨斧碾碎土石深深嵌入地皮之中，老诺对惜寒一招手，恶心地笑道：“你，就你小子，老夫看你不爽很久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臭老头。”

惜寒同样站了起来，直视老诺的双眸，老诺那不似人类的眸子不带一丝犹豫与迷茫，率真而单纯。

“说实话，留下来揍翻一百个人的任务老夫不认为你这个弱鸡能够完成。”

“……想说什么直说好了，用不着拐弯抹角。”

“哼，臭屁的小鬼，明明下面都没长熟装什么高冷，你还是给老夫滚去大龙峡谷，那块老司机很少，比较适合你。”

“……喂，老头子，你是认真的吗。”

“切，老夫像你一样喜欢说大话吗！”

老诺从鼻头呼出不屑的声音，惜寒默然无语，僵硬的脸颊微微抽动。

“嗯，这样的安排我也赞成。”

葬花露出一贯普通的微笑，轻轻拍了拍惜寒的肩膀，站到老诺的身旁：“如果是惜寒大哥的话，应该能顺利抢到大龙吧。”

“葬花，你……”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时间不多了，就这么决定吧。”葬花挥挥手，嘴角扬起一丝黯然，又很快淡去，他阻止了惜寒的话语，伸出手从惜寒背上接过天天小小的身体，掩在身后，看向老诺，老诺也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同时转向惜寒。

两人的眼眸干净，不掺有一毫杂质。

奇妙的感情在惜寒胸口淤积，惜寒无言地拍拍胸口，随后一整帽子，朝两人走去。

“……真是够了。”

惜寒扬起一个稀薄的笑容，走过葬花身边，略一停顿，慢慢说道：

“你还欠我一百五十颗钻石的委托费，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我吧。”

“……如果那时我有钱的话。”

葬花轻轻一笑地回应道。

“老头子。”

“啥，别来这一套，老夫最受不了啥爱的告白之类的，老夫也不搞基！”

老诺晃过脑袋，避开惜寒的视线，握住巨斧的手掌细微地颤抖着。惜寒见状，笑了笑，站到老诺面前，细声说道：“那么，就此别过吧。”

“……惜寒哥。”

惜寒回过头，一直躲在葬花身后一语不发的天天面向他，低垂着脑袋，踌躇了半响，才用细如蚊音的声音对惜寒说道：“小心。”

“嗯，你们也是。”

“好了，那就走吧，老夫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这张处男脸了。”

老诺略微颤动着粗大的音线，手臂的肌肉一震，双手抓住惜寒的双腿。

“怎么，老头子，你是要给我跪舔吗？”

“哼，等会有你哭的。”

老诺转动身体，双臂的肌肉一起一伏，带动惜寒的身体腾空而起。

“惜寒大哥，交给你咯。”

“……交给我吧。”

话语交织，老诺发出巨大的咆哮，双臂猛地朝天空一抛，惜寒整个人陡然射出，飞向包围圈的外侧。

“小鬼！接住！”老诺大喝道，一团金黄色的物体以惊人的速度抛向惜寒的方向。

“鼻屎？”惜寒侧身躲过，老诺暴怒地大吼道：“屎你妹夫！是惩戒！你他娘的没惩戒给我去抢个毛线龙！”

“玩笑而已。”

惜寒身形一闪，消失在半空，下个瞬间，整个人已经抓住那团金黄色的物体，降落在远处的地面。球形的物体流散着金黄色的光晕，周身透明，圆心出悬浮着一柄锤子。惜寒细细把捏着惩戒，球形的表面还残留着恶心的汗水。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