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爆竹声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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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琳合上眼皮说道:“你喝醉了。我把你带到家里来安歇总没有错吧。”任保鑫用床单裹住身子走到地上,抱着衣裤想钻进卫生间。晏琳也不阻止他的行动,只是轻轻扯掉袖子上的线头,说:“你别想推卸责任。我只要撕破内衣内裤,打开房门高声叫喊强奸了,你还能走出这间房子吗。”

任保鑫弯下腰身,形同一个乞丐在向路人讨好,说:“明人不做暗事。你吩咐吧,要我怎么办,你才肯放过任某人。不然的话你也不会使出极端手段来制服我。”

晏琳拿起一只绿色的小瓶子往床上洒了些香水,说:“算你还识相。我别无所求,只想弄清楚你们跟张仁在背地里交易的内幕。”

任保鑫终于松了一口气,打个盘腿跌坐在卫生间门口,从头到尾把张仁勾结外商的经过叙述一遍。晏琳也不是外人,让她知晓张仁的卑鄙行径又能怎么样,她总不至于到公安局去告发男友。他们本身是一对奸夫****,互相摸底的事在所难免。

晚风吹拂着杨柳,条条柳丝拴不住西落的斜阳。晏琳知道在那儿能找到情人。她稍事打扮后独自出门,沿着麒麟南路逛大街,走进肯德基吃了丰盛的西餐,保持充沛的体力才能通宵达旦唱歌跳舞。四十分钟后,她准时出现在大白菜歌舞厅门口,毫不费力从人群中捉捕到张仁的身影,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成双成对跨进舞厅,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闲聊几句。

张仁首先向她表示哀悼,脸上的神情似乎不太希望她出现在公共场所。她毕竟有孝在身,不适合来舞厅里面露脸。她这样做很容易引起人们的非议,也会波及到他的名声。张仁自从在“小洞天”铩羽而归,几乎天天在牌桌上输钱,很快挥霍掉多年的积蓄,不得不重走老路来这儿消磨时光。他特别关注了一下晏琳的右胳膊,不见她的手臂上挂着标志其人是孝女的黑袖套,说:“你母亲才死百日,尸骨未寒你就到歌舞厅寻欢作乐。这样的行为举止不大好吧。”

晏琳尽量解释道:“我们老家除了儿子以外,对其他的直系亲属都没有硬性规定守孝期,一般在三个月后由本人视情况自由选择。”她上身前探似有衷肠相诉,说:“你也不希望我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张仁的身体略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眉目间露出不悦之色。他从小忌讳死亡和病痛,总认为这两样东西是不祥之兆,只有远离它们的阴影才能带来内心的安宁。秦韶娴的死因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终将成为他要背负一生的罪责。他感到浑身燥热不安,解开外衣的纽扣说道:“小晏,我们之间只是玩玩而已,你何必要对我这个小工人动真情。我受不了闻雅洁的臭脾气,也割舍不下活泼乖巧的女儿。我为了她宁愿吃尽天底下所有的苦。你的感情投入注定得不到丰厚的回报。我们还是趁早分手,以你的条件不论走到那儿都能找到比我强一万倍,时时刻刻疼你爱你的知音。”

“老娘今生今世算是跟定你啦。”晏琳揪住他的领带说道:“你如果想开溜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那天把你的老底翻出来晾在公众面前晒太阳。十年前你为了得到二千元酬劳设计一起车祸,差点把李济源送进监牢;随后你又伙同段老板私下修改出让龙潭的合约;更为可怕的是你竟然勾结水利局的打字员玩弄文字游戏。我所讲的这几桩事无论那一件也够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仁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回首望一眼身旁是否有熟人,说:“真看不出来嘛,你这个娘们还是商业间谍。到底是谁向你私下泄密。你肯定施展出见不得人的手腕,才能搞到这么绝密的独家传闻。”

晏琳挣脱他的双手,大口地呼吸着混浊的空气,说:“你别管我是从那个渠道得到的消息。”晏琳伸出魔爪般的长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说:“你难道瞧不出来,我这样干的目的是想与你结成夫妻,并没有包藏任何祸心。老张,我真的想靠在你的肩膀上喘口气。你答应了吧,不然的话我可要搞得你身败名裂,直到死无葬身之地为止。”

张仁对待眼前的问题显然要比她更现实些,说:“你认真想过吗,如果是我首先提出来要跟闻雅洁离婚即将变得一无所有,不但失去住房和财产,还要背上孩子的抚养费和无休无止的人情债。你能跟一个身无分文的人厮守终生嘛。”

“我已经获得一万五千元的交通肇事赔款。”晏琳大胆地讲出自己的计划,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李济源夫妻俩人依靠银行贷款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不出半年时间还清工行的本金和利息。我们结婚后我的钱变成你的资金,为何不能效仿他们到建材市场拼博一番,捞个盆满钵满深刻体会一下当老板的滋味,整天过着驱使廉价劳动力去挣大钱的舒心日子。”

张仁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不但获得美人的心,还能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羡慕的万元户。他开始有些飘飘然起来,说:“你是想叫我学李济源那样申请停薪留职,再去找我老爸要银行贷款来做生意吗。”

晏琳给出的答案是破釜沉舟,说:“我早打听过了,你应该随大流要求下岗。国家有特殊的扶持政策,下岗工人不但能拿到工龄补贴,经商者还可以享受半年期的无息贷款,减免一部分税收。你决定要迈入商场做买卖,怎能舍弃这样好的条件而求其次,让框框套套束缚住手脚。”

张仁认为保险更重要,那天在下海的过程中呛水后还能爬上来接着干,说:“停薪留职好比一条安全绳,可以保我来去自由,万一失败还能退回水利局干老本行。我有份像样的工作就能挣钱养家,避免日后再为一日三餐奔忙。”

“你五心不定难成大器。”晏琳轻声斥责他的短视,说:“我为了爱情能够投入大量的金钱,你倒像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不肯出门,有失男子汉的骨气。老张啊,我可是等不及啦。你要离婚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家庭冷战持续升级,闻雅洁也知道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她收到法院的传票时预感到她和张仁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与其同床异梦,不如放他另寻新欢,变心的男人拴在身边也是枉然,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她们名为夫妻,实则分居半年有余,按照法律上的明文规定可以判定离婚。

闻雅洁做出这个决定心情反而轻松多了。接下来应该替女儿考虑,若是让张润芳跟随父亲居住,肯定会受到继母的虐待。晏琳表明态度要过二人生活,不接受拖油瓶的干扰。她一个女人要独力抚养孩子,得有经济上的保证。幸好张顺信还是个明白事理的老头,力主儿子要离婚必须净身出户,每月还得给付一百二十元钱的抚养费。张仁面对此项条款已有充足的准备,爽快地答应了闻雅洁提出来的一切要求,只是坚持张润芳不许改姓。让她拿着前夫的恩赐去抚养张家的后代,他到了老年或许还能寻到一份亲情的庇护。

他们已经在私下形成共识,真正上法庭处理起来变得十分简单,十五天后拿到盖着大红公章的判决书。张仁用床单包些换洗衣服,牵着张润芳的手走到门口,说:“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爸爸走后不许哭鼻子,有空要帮着做家务,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记住打电话给我。爸爸随时恭候你的声音。”

张润芳抱住他的大腿哭闹不休,说:“老爸,你不要走好吗。润芳需要你的保护和关爱。你走了以后我感到害怕,同学们都会嘲笑我是有妈生无爹教的野孩子。我失去父爱长大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闻雅洁拖住女儿,让她别再纠缠下去。她听到房门在身后关上,忍不住鼻酸和张润芳抱在一起痛哭,直至夜深人静以后才拥着女儿沉沉睡去。张润芳数次从梦中哭醒,抽泣着流泪到天亮。

张仁狠心抛下结发妻子和心爱的女儿,当天晚上住进晏琳的家里,在欢声笑语里规划着理想中的远景。他现在是爱情和金钱双双获得丰收,缩在安乐窝里享受情人的款待,根本不管闻雅洁倚在床头上泪湿枕巾。

晏琳推开喷着酒气的臭嘴,说:“老张,赚钱才是头等大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把商铺落实下来,再到昆明找上一家实力雄厚的总经销,把我们的洁具店开起来。”

张仁听到这句称呼特别受用,他终于摆脱黄脸婆的纠缠,能够和年轻女郎同床共枕。这是他和前妻的婚姻生活里无法体验到的欢悦之情,其中还包括着无以伦比的自尊。他刚和闻雅洁离婚不久,需要调整一下心态再谈婚事,用繁忙的工作来冲淡内心的负疚感。他满怀信心地说道:“我明天上省城去谈合作;你留在家里处理音像制品,尽量回收资金,做好开业前的准备工作。”

晏琳也赞成这个双管齐下的好主意。她把张仁送上班车,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马不停蹄赶到学院街,集中精力把历年的存货处理的一干二净,又筹集到八千多元钱。充裕的资金足够她们在商场上大展身手。

她听信朋友的怂恿,挽着舒曼音的胳膊走进麒麟巷旁边的易经店。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老店,铜炉里燃烧着名贵的清香,烟雾缭绕的环境中端坐着一位面目奇特的智者。

蒋留瑜微睁双目,把来人的面相略观一遍,请晏琳坐到右手边的椅子上,说:“这位女士是来求财。可否将你的八字告之一二。”

舒曼音拍手称绝,蒋半仙果真名不虚传,两个人一起进门无须开口做自我介绍,他竟能看出谁是真正的主顾,这样的慧眼几人能有。她推了一下晏琳的肩头,说:“小琳,你算是来对了。蒋大师未曾询问便知你的来意。高人就在我们眼前,你还要上那儿去寻找指点迷津之人。”

晏琳原本也不相信算命看相之类的小把戏,今日得见蒋大师的神奇也就信以为真,说:“我是来给商店取名,不知要付多少酬劳才能请您挥毫赐字。”

蒋留瑜故弄玄虚地说道:“单取店名只须一百二十六。顾主还想借用我的灵光要花费六百六十六元钱,图得是六六大顺,可保你财运亨通。”

晏琳一咬牙选择最贵的服务项目,惊得舒曼音伸出舌头。蒋留瑜翻开一本线装版的古书掐指算了一会儿,随即写下“兴琳有限责任公司”八个大字递到晏琳手上,让她请广告制作商订做店名悬挂在门头上方为宜。晏琳付过钱后欢天喜地返回家中,对着蒋大师的墨宝爱不释手,想象着财源滚滚而来的情景大笑不止。

张仁在昆明忙活数日却收效甚微,好不容易跟“东胜洁具”经销商取得联系,几经周折和陈老板谈妥代理权,揣着双方签订的合同踏上归途。陈照欢在临别前一再告诫他厂方只出三千元钱帮他装修店铺,超支的部分得自掏腰包,所有的费用留到他进货时一起结清。陈老板开出的条件并不苛刻,与“东鹏洁具”统一设计的作风相去甚远,优势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追寻着李济源的脚步来到南城建材市场,位置相对靠前的商铺早已租用告罄,只剩下地段偏远的几间铺面无人问津。张仁挽着女友的腰杆逛了一趟建材市场,发现正对着大门的一间店面尚未开门营业,急忙赶到市场管理办公室询问原由,说:“雷老板,一百八十八号商铺为何还锁着门。”

雷连廷递支香烟给他,说:“它早在半年前已被租用。路老板前几天还从昆明打电话来商议此事,他因为手头吃紧想转让给别人使用。”

张仁当即向他索要对方的电话号码,说:“他有什么条件。我可以跟他面谈吗。我会出一个让他心满意足的好价钱来转租这间小店。”

雷连廷显得有些为难,说:“路全为也许是个专门炒作商铺的高手,仅是转让费要价八千元钱。一般的商户承受不起这么高的费用。足够你全年的开销。”

张仁听说路老板狮子大开口顿时傻了眼,也不敢擅自做主。他叫上晏琳退出门去仔细商量,是否承担得起这种经济压力,白白帮人打一年的工。晏琳权衡利弊,认为一百八十八号商铺位置靠前,比起“东鹏洁具”更具潜力,只要生意蒸蒸日上,再有几个八千元也挣得回来。张仁决定赌上一把,走进屋里说道:“雷老板,麻烦你通知路全为一声,我今天要见到他本人。”

雷连廷拿起桌子上的座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你要考虑清楚,这间商铺已经过了优惠期,不再享有半年的免租权。我有言在先,你们今后要是再扯这事就毫无意义了。”

张仁点头同意,坚持要在市场办公室当着众人的面与路全为办理移交手续。他拿到钥匙后又和晏琳四处打听装修公司的底价,最终选择一家报价中等的公司作为合作方。他接过史立微送来的装修图纸,经过仔细审核无误,方才准许他们开工。他反复强调所有的内部装饰不但要上档次,还得超过“东鹏洁具”的规格。他已经堵住所有的退路,再无获胜的把握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在起跑线上超越所有的对手,才能提高“兴琳有限责任公司”在市民心目中的地位。史立微领着两个人在商铺里量过地板面积,很快列出工程造价表,总计要一万零八百元钱,与张仁心中的预算相差无几。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仁让女友看到他最敬业的一面。他每天早晨都会在七点四十五分准时到达施工现场,像个监工似的抽查沙浆的质量,监督每一道工序是否按照图纸所标注的要求施工,若有不满意的地方责令当班人员推倒重来。除此之外,他还催促大家赶工期,弄得装修工人叫苦连天。他在收工后还要到处检查一番,拉下电闸以防火灾,关紧门窗防贼防盗,搞到天黑时分才肯离去。

“兴琳有限责任公司”耗资巨大的内部装饰工程终于提前完工。张仁尚不满足,他为了超过“东鹏洁具”的气势,特意效仿政府机关的作法,请人刻上一块“曲靖兴琳有限责任公司”的木牌挂在门外以示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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