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寻珠源(2 / 2)
蔡大川眯起双眼,打量着这个柔弱的小女子。显然是有人泄漏了风声,才会让她变成一头愤怒的母狮。蔡大川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嘴脸,说:“你认为我们办事不力,可以拿出钱来替他赎罪嘛。”
“你纯粹是在刁难人。”刘秀兰双目喷火,说:“鬼才知道你们在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蔡大川被她点中要害,说:“你不要激化矛盾,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你胳膊肘往外拐,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玩弄两面手法混淆大家的视听。”刘秀兰放开胆量,索性与他大吵一架,惊动了全局上上下下的干部职工,让蔡大川丢尽面子。有时拒绝也是一种权力。蔡大川保持沉默,避免落下仗势欺人的恶名。刘秀兰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不怀好意,别再管李济源的案子啦。”
蔡大川被她气得脸色发紫,说:“我既然不能获得你们的信任,就此退出好了。”他钻进房管科,当着刘秀兰的面拨通了方刚的电话,说:“老方,李济源的家属又来大吵大闹了,搅得我们无法工作。我经过多方考虑,也是为了避嫌,决定不再过问他们的事。”
方刚不便出面调停。刘秀兰来的正是时候,把许多问题当面挑明了,也为方刚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刘秀兰的做法正合他的心意,先将内部争议搁置起来,绕过水底的暗礁,另外谋求出路。蔡大川能够激流勇退或许是个新的转机,换个角度看待问题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方刚马上同意了他的请求,准备另寻贤能处理这桩棘手的官司。
闻雅洁不想把事情搞僵,缺少了单位的支持效力就会减半,逞强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她让刘秀兰先消消气,到“小洞天”去歇息片刻。她抬腿直奔二楼,在路过副局长办公室往里瞧了一眼,却没有停下匆忙的脚步。胡俊转过脑袋,注意到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起身走出门去。
他们相继来到局长办公室。方刚轻轻放下电话,示意两人各自入座。胡俊抢先说道:“老局长,我们不能一味忍让。”他向前倾斜着上身,一言中的点到了要害,说:“我们的同志为了工作出了事,领导再放任不管就会失掉人心,以后还能靠何人下乡,风里来雨里去维护边远山区的水利设施。”
难得人间自有真情在,总算有人肯站出来讲句公道话了。方刚平心静气地说道:“这事有一定的难度,还得从长计议。”
胡俊主动请缨道:“我不信这个邪,一桩小小的案子就能难倒人了。我可以跟他们讲理去。”
方刚当即做出指示,让他组建特别工作组,全权负责善后工作。胡俊稍加思考后立即让全局的中层干部下午开会。刘秀兰得到消息,赶在会议开始前来到水利局。胡俊第一个到场,守时是他的一贯作风。第二个来的人是朱建新,他作为共青团的负责人,深得广大青年的拥护。他看上去不像是位政治人物,思想活跃,穿着时髦,经过精心梳理的头发,倒像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弄潮儿。其他的人也陆续到会了。
胡俊的开场白十分简单,说:“为了救出李济源,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筹集五千元。”他自掏腰包,当众拿出一迭人民币。周晶波在“小洞天”收入颇丰,为救友人她们甘愿倾囊相助。他把钞票交到朱建新手上,说:“我先拿出二千元来垫底。剩下的三千元钱就靠各位了。你们马上回去筹措资金,拿出二三百不嫌少,凑齐五六百不算多,在下班之前交上来。大家尽管放心,这些钱全包在我身上,以后会如数还给你们。散会。”
刘秀兰感动得热泪盈眶,守在门口给每一个走出会场的干部深深鞠躬。她早在孩提时代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胡俊,在随后的岁月里又多次和他共进晚餐,虽说交情不太深厚,深知他为人正直,不会辜负了领导的重托。她走进门,说:“胡副局长,我们家的团圆全靠你了。”
“你受苦啦。”胡俊安慰道:“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单位出面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朱建新站在旁边劝说道:“你回去静候好消息吧。我和李济源也是多年的交情,不会让他吃亏。”
闻雅洁一直守在楼梯口,等到与会者散尽。她走进会议室将刘秀兰拉走,好让领导商量对策。这件事处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单从技术层面上来说相当的麻烦,所有的人都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对重伤的认定是否合理。而做出此种结论的人又恰好是冯娟,她或多或少都与水利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要痛下杀手必将引起连锁反应,轻描淡写又会流于形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难题。
公安局紧挨着县政府,坐落在城市东郊的一片平地上。这里正在破土动工,老式楼房拆得七零八落,新建的主楼已在挖基坑,工地上进进出出的车辆大多是运载渣土的翻斗汽车。朱建新用袖子捂住口鼻穿过遍地瓦砾。他缓慢地踏上数级台阶,在一幢三层小楼里找到陈飞。
战友相见自有一番欣喜。他们有礼貌地握过手后互道敬意。陈飞忙着泡茶待客,说:“现在的人太看重钱财,根本不把情义放在心上。”他把热茶放到朱建新面前,发出一声短暂的悲叹,说:“我听说李济源曾经救过刘小才的命。曹苇真不是个东西,怎能恩将仇报,如此对待大恩人呢。”
朱建新毫不理会他的抱怨,说:“他的要求也无可厚非。作为一家之长,他还得为今后的生活着想。”他表示能够理解,说:“刘百灵已被病魔缠身,自然会比别人想得更深远些。”
陈飞已知他的来意,说:“曹苇只要五千元现金,保证妻儿后半辈子有吃有穿,就心满意足了。”
朱建新第一次显得有些紧张。他清楚地知道谁都不可能提供担保,说:“我是来交这笔钱的。”
陈飞收起钱,从抽屉里取出笔和纸写了一张收条交到朱建新手里。这显然不符合相关手续。朱建新决定不跟他较真,估计他们认为他也不敢提及此事,担心这样做会适得其反。陈飞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迹象,夸张的神情形同儿戏,让人怀疑他能有几分诚意。当他跟朱建新道别时,脸上依然挂满微笑,一再邀请战友多来坐坐。
等待是焦急的。胡俊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刚要下班。陈飞打来电话,说明曹苇不同意撤案,非要追究李济源的刑事责任,还要水利局附带民事诉讼,付给受害人五万元的赔偿。他正要分辨几句,对方挂断了电话。他当即感到自己被人耍了,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警官竟有这样的底气,看来此人的来头真不小啊。
胡俊从窗户里伸出头去,叫住即将走出大门的朱建新。他的声音虽轻,却引来许多人驻足观望。方刚埋头赶往街上,要为妻子儿女买些端午节的礼物。蔡大川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吩咐身边的同事回家过节。人群逐渐散去,唯有老槐树的枝叶仍然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
朱建新快步登上二楼。胡俊也从屋里迎将出来。他依着栏杆说道:“我们都被骗了。他们拿了钱却不愿意替人消灾,反而提出要五万元的民事赔偿。”
朱建新连拨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忽略了某些细节,仅凭感觉就轻信了陈飞的许诺。周晶波听说丈夫摊上大事了,直接将饭菜送到楼上,让他们边吃边议事。周柱波随后又送来了绿豆汤,嘱咐他们不要着急上火。
室内闷热难当。他们等到下午四点多钟,好不容易拨通陈飞所在的办公室。来接听电话的人是伍湘。他懒散地说道:“陈飞不在。”
“我们见过面。”朱建新仔细询问道:“我是他的老战友朱建新。想问一下他最近的去向。”
伍湘的声调变得清晰起来,说:“陈飞探亲去了。他已经启程回到老家。”
朱建新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说:“若想找到这名警官,恐怕要等他探亲归来了。”
胡俊反而镇静如常,说:“这是个好消息。主要的办案人员在休假。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重新制定策略。”
夏日的酷暑同样在折磨着蔡大川的身心。事态发展到今天,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领导班子的成员都认为是他出卖了水利局的利益,再像这样毫无节制地演变下去势必影响到他的仕途。他同时也在为别的事情发愁。
冯娟得知刘百灵提高要价后天天都在跟他闹别扭,埋怨丈夫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但毁了他的锦绣前程,还连累自己遭受世人的白眼和唾骂。她没脸再跟以前的朋友寒暄了。
蔡大川对妻子的指责大为光火,说:“曹苇纯粹是小人得志,太不够意思了。”
冯娟想得更为深远,说:“必须打消他们永无止境的欲望。不要弄得大家难下台。”
“我不便出面干涉。”蔡大川推开窗户纳凉,说:“全局的干部职工都在盯着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只有你可以自由行事。去找找你的老情人吧,他也许能帮上忙。”
“我们多年未见,这样做合适嘛。”冯娟脸面潮红,说:“你真的不会往那方面想吗。”
蔡大川解开衣服上的纽扣,借助南来的微风散尽浑身燥热,说:“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婆婆妈妈的瞎磨蹭。你们最好能约在公园里面见面。”
九曲桥畔游人如织。刘纹站在低矮的花丛中,让过九十九对情侣,终于等来了冯娟。他们徜徉在砖石铺成的小道上,共同回忆那段不堪入目的孽缘。刘纹是水利局里唯一因为男女关系落马的官员。这些丑闻若是放在八十年代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了。他为了避嫌不得不提前退休,过上未老先衰的悠闲生活。
冯娟彻夜未眠,病黄色的脸上显出轻浮的神态。她历来算计精明,从来都不肯吃半点亏。可怜她的天分太差,每每犯事都会被人抓个正着,最终成为替罪的羔羊。
刘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说:“你先生真的不在意我们的交往,打算和我冰释前嫌了吗。”
冯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说:“老刘,我遇上倒霉事,需要你从中调停一下刘秀兰和曹苇的争执。我现在都快被李济源的案子给逼疯啦。老天爷啊,别再叫我受尽折磨了。”
刘纹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说:“李济源已经远走他乡,丝毫影响不到蔡大川升职。你还在埋怨什么呢。”
冯娟用手绢遮住脸面,说:“我伪造了证据,把刘百灵的伤势定性为重伤。蔡大川本以为水利局的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草草了结这桩公案。谁料受害人贪得无厌,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使用,获得补助后又提出了天价赔偿。”
刘纹抚摸着她的细皮嫩肉,说:“你失眠了,掉了不少的肉,需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
冯娟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来,说:“现在我要你去找曹苇,最好能让他适可而止。水利局就要调整领导班子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应有阴云出现,那怕是远在天边的阴霾。”
云雾缭绕的马雄山下,有一股清泉源自大山腹中,终年水质清澈甘甜。它从山洞里缓缓流淌而出,跌落到碧波荡漾的深潭,汇积成明镜似的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层层金波。
白月英走到李济源身边,取出一个玻璃瓶交到他手中,吩咐他前去洞口灌满山泉,让队友带回广州留作纪念。李济源攀岩附壁进到洞里,顺便用相机拍上一些照片留存。他把双手浸入山泉里,然后带着水瓶返回原地,听到考察队员正在讨论他的去留问题。
桂腾超是一位地道的广东人,面容看上去略显清瘦,眼中闪烁着过人的目光。他友好地说道:“小李,我已经听说了你的遭遇。你应该抛弃个人的烦恼,到火热的南方去走走,开阔一下眼界,对许多事物就会有不同的见解了。”
闻健主张他回去面对现实,说:“逃避不是办法。你迟早都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才能开始新的人生。”
“我们那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谭帅直截了当地说道:“跟我回广州吧。我保证你能在省城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充分发挥个人的优势。还能聘请最好的律师帮你打赢这场官司。”
白月英并不希望他从此远走高飞,犹如浮云一样飘荡在异乡,说:“你不要来挖我的墙脚。这点小事我们还能应付。”
谭帅摊开双手说道:“这么优秀的青年人你们都不好好珍惜,别怪旁人要出手相助了。”
唐炜赞成老乡的意见,说:“白月英同志,你已收到通知要回县里接受新的任命。就让他留下来接替你的工作吧。”他们取得的资料还有待于汇总整理,确实需要有人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他谨慎地说道:“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表决结果以三比二获得通过。考察队的车辆在行经曲靖时一分为二,“红旗”轿车在岔路口从车队里分离出来,缓慢地驰进城区。白月英透过车窗注视着整洁的街道。家乡在这些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随处可见正在兴建的高楼拔地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城镇人口迅速膨胀,郊区的大片良田被占用,给每一个主管农业生产的副县长带来更大的考验。她早已得知自己的工作安排。岂料天公不作美。李济源在官司缠身的情况下不可能获得人大的任命,让她宛如失去一只得力的臂膀。白月英只得另寻贤才来主持水利部门的工作。
李济源到达广州后,在一次同乡聚会上遇到了妹夫。耿昌现在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准备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上扩建自己的商业性企业。他从妻子的来信中知道了李济源的冤屈,便想拉他入伙,并且许诺不出十年,李济源就可以衣锦还乡,支付区区五万元的赔款,解除掉身上的枷锁,让那些宵小之辈羞愧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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