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这一跪,哥哥怕是受不起了。(2 / 2)
拾遗也知晓此刻他同怀星在,反倒会给他们添乱,也不多说,抱起还在熟睡的怀星便上了楼。
姜绾绾于静谧中审视着云上衣:“哥哥,若我今日手刃了那个人,哥哥会阻我么?”
手刃生父,是逆天悖理,是大逆不道,便是常人都容忍不了,更何况悲天悯人的哥哥,他往日里,若不是真真穷凶极恶之徒,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杀手的。
云上衣默默良久,到底还是无法跨越那道线,轻声道:“绾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哥哥……”
姜绾绾深吸一口气,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话落,起身无声无息的靠至了门边,侧身贴着墙壁,屏息静听。
这样杂乱的声响,少说要有几百人,且马蹄声四起,竟远远盖过了人的脚步声。
她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是铠甲。
商氏养的那群江湖高手是从来不穿这种沉重又不舒服的东西的,唯有……训练有素的将士。
她沉默的握紧了掌心的剑柄。
可下一瞬,那哒哒的马蹄声忽然渐渐停歇了下来,连带着那些脚步声也止住了,最后逼近至门外的,竟只剩了一匹马的马蹄声。
有人自马背反身而下,无限委屈道:“师父,师父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竟是小十二!
姜绾绾怔了怔,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怔忡的云上衣。
他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扉,几分无措几分荒凉,更多的是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茫然。
容卿麟在外头含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又转而喊姜绾绾:“绾绾,绾绾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帮我开门好不好?我就想见师父一面,就一面好不好?”
两扇木门,他堂堂南冥皇朝的皇上,真想破开的话,实在容易到如囊中取物一般。
可他不敢,生怕莽撞之下再徒增云上衣的反感。
姜绾绾等了许久没见哥哥出声,索性直接给他开了门。
容卿麟没有穿黄袍,穿了一套黑色宽袖长袍,黑发以一根玉簪简单绾起,夜幕下一张娃娃脸不知何时已蜕变出锋利的棱角,唯有一双眸,还依稀留着曾经纯良无害的痕迹。
可却沉淀了更多的心思与谋算。
他匆匆道了声谢,目光略过她直接到了茶桌前云上衣的身上,于是慌慌张张的奔过去。
他身后,整齐的伫立着大批的人马,为首的两人鲜衣怒马,着银色铠甲,狂傲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们是容卿麟的人。
他们如今的模样,才是容卿麟真正的模样。
只是不想让她,让哥哥觉得厌恶,所以他褪去了一身华丽的黄袍,摘下了那镶金嵌玉的皇冠,穿上最普通的衣袍,戴最素净的发簪,好似这样一来一切就还都跟以前一样不曾变过一般。
姜绾绾要关门的动作微微顿了下,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
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从来没见过。
她最后又仔细瞧了他们一眼,这才慢慢关上门,一转身,南冥皇朝如今登顶帝位的小皇帝,正以最卑微的姿态单膝跪在云上衣跟前,喉间含着哽咽:“师父,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师父……师父你看看我啊……”
云上衣不言,只阖眸低低叹息。
容卿麟是他自小带在身边长大的,他心思多纯良无害,没有人比他这个师父更清楚。
前后算一算,他离开三伏时,也有十六了,已经出现成年男子的模样气度了。
可几年不见,曾经那连遇到只雪兔都能小心翼翼捧着给他瞧的少年郎,已是心思缜密,玩弄人心的高手了。
姜绾绾慢条斯理的落座,瞧着委屈又崩溃的容卿麟,淡淡道:“皇上如今贵为九五之尊,这一跪,哥哥怕是受不起了。”
客栈内茶桌零星摆了几桌,唯有此处晕染着微微的光晕,周遭黑暗而死寂,只剩了容卿麟无措的哽咽。
“是……是我。”
哽咽持续了许久许久,他才自暴自弃般的道:“是我在你饮食里做了手脚,叫你身子瞧着日渐虚弱,是我趁三哥关心生乱,告诉他北翟鸾鸟可治百病……我曾同北翟的新帝讨过几次,我说他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最后都无功而返,我知晓三哥一定有办法……我真的没料到长公主会趁机对你动手,我想帮你的,我真的想过,可是我当时被商氏牵动手脚,提线木偶一般,我调不动兵马去救你……”
“别说了。”
云上衣忽然起身,似是再也不想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连连避开了一些距离:“你走吧,我的徒儿是南冥皇朝的十二皇子,不是南冥的皇帝,你我师徒早已缘尽,又何苦再徒增憎恨。”
一番话,叫容卿麟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师父……”
他双膝跪在地上挪行着追过去,踉跄着,委屈着:“师父你打我吧,你打死我都行,你……你不要说这种话……我听不得,我真的……求求你了师父……”
他眼泪簌簌滚落,哭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无措。
姜绾绾忽然记起来,她第一次听说这北翟的鸾鸟,似乎是从拾遗口中得知的。
就这样,拾遗还要一口一个同容卿麟不熟么?
“你要那鸾鸟做什么?”她问。
容卿麟哽咽着,泪眼朦胧的看了云上衣一眼,没再吭声。
姜绾绾忽然就记起先前她收到哥哥那封所谓的绝笔信后,去宫中问他时,他那翻崩溃欲绝的话。
她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要怎么怨恨他?
如果那鸾鸟真救了哥哥一命,如果是真的……
那似乎她后来遭受的种种,也不是那么的不可饶恕了。
她的命,同哥哥的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哥哥……”
“不要说了。”
云上衣自始至终都背对着他们,那样温柔柔软的一个人,却罕见的这般坚持不肯退让:“十二,我这一生不亏欠任何人,唯有绾绾,便是再三生三世都还不清,你却偏偏在这亏欠上,划下最深最重的一道,怀星因你早产,绾绾因你于云上峰被围剿一天一夜,绝望跳崖……而这些因你最终又都因成了我,我如今便是连陪在她身边都是不配了,你叫我如何原谅?”
容卿麟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只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
姜绾绾一时同样无言。
难怪哥哥自现身后,整个人比起以往更加的沉默安静,眉心沉甸甸的压满了心事,叫他连一夜休息后都是满眼的疲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