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险(1 / 2)
01
阴天。
金柳黄走出衙门时,天空就开始落下细细雨丝,他像平时一样,步子轻盈,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脸的那种快乐不因眼前任何俗事而改变,一如既往,天真烂漫。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渐渐变粗的雨丝中都行色匆匆,彼此之间从不看上一眼,就算是对面来的人是熟悉的人,也同样形同陌路,仿似从不曾相识过,金柳黄在这条大街不知走了多少遍,毫不夸张地说,他闭眼睛行走也能知道脚踩在那块青石之上,太过熟悉,有时会让人产生错觉,所以他对任何事物都保留着一点陌生的距离,就是这点陌生的距离让他对世间有着不同的看法,算不上对,但能他习惯于这样。
习惯,有时看上去让人有些无关痛痒,但同时也让人十分无奈。
金柳黄想起第一次遇见苏东皇的情景,不由得妩而一笑,同样是下着雨,同样在这条街上,一个转身,却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人生如梦,命运多舛。
他想起当初一个人刚来这里的时候,难免一阵难过,那年他才不过七岁的样子,就在这条街上,他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人,他的恩师剑魔白刃心,他清楚的记得,他为了偷一个馒头,差点被人活活打死,就在那时一个青瘦沧桑的老者救了他,从此便跟着他过上了漂泊的生活。直到十二岁那年,白刃心因病离世,了无牵挂的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过上了乞讨的生活,距此已有五光景了。
白刃心不仅救了他,还收他为唯一的关门弟子,并将一生的绝学倾囊相授,他在白刃心那里不仅学到了绝世的剑法,也得到了应有的关爱,两人相依为命,白刃心陪伴了他成长,而他陪伴了他度过生命中最后的岁月,虽然,白刃心的离世,一度给他带来了难以忘记的悲伤,却也从另一面让他领会到人生无常的道理,因而,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坦然面对,这也算得是上天对他的另一种恩宠了。
02
他走进一家酒馆,捡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坛上等的花雕,几样小菜,拍碎泥封,满满倒了一杯,一仰头一饮而尽,不要看他是以乞讨为生,却从不亏待自己,他很懂得,喝什么的酒时配什么样的菜,吃什么样的菜时该喝什么样的酒,就在他正慢饮之际,从门外走进一个大头和尚,一身肥肉,他每跨出一步身上的肥肉就上下跳动一下,就好像那些肉不是长在他的身上,而是随便挂在身上一样,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每向前走一步都会大喘一口气,生怕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见如来一样,他脸形如盘,一脸的横肉中不乏慈善与悲悯,只是那对有些充血的眸子还是带着几许执着与贪痴,圆圆的脑袋上虽已剪断了三千烦丝,九个戒癍也分外显示,但在金柳黄眼中看来,他一点都不像一个吃斋念佛之人,是多是个花和尚罢了。
他一进店中,便向店伙计喊了一声,声如混钟,震慑人魄,道:“给贫僧来两斤女儿红,两斤牛肉。”说完向桌子上仍下一锭银子,夺地一声,银子嵌入桌子数寸,出手之快,力道之厚,无不让人咂舌惊骇。
金柳黄见此,也暗自惊讶,没有想到这大头和尚身手倒不错,就刚才这出手至少也有几十年的功力了。
店伙计早惊得哆哆嗦嗦,那里还敢怠慢分毫,把酒和肉放到桌上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跑着离开了,酒馆中人虽不多,这时都不由自主地望着这个大头和尚,没有人敢说上一句话,就连呼吸之声也一次比一次小了。
大头和尚倒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从没有向周围人身上看过一眼,他那种心安理得的表情倒叫人无法与目中无人联系起来。
金柳黄看了几眼,觉得这和尚很有趣,要不是他那一身肥肉,让人见之生厌,他还真想上去搭讪一下。
窗外,雨声渐浓,大雨如弦,轻敲着窗外几棵芭蕉,落雨声声,春光隐隐,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大雨之中,突然马蹄狂啸,金柳黄正待细闻,人马已到酒馆门前。
金柳黄睥睨看去,只见三匹大马稳稳地停在酒馆门前,一字排开,整齐划一,显得训练有素,马上三人都戴着竹子编成的斗篷,斗篷下一袭灰袍盖住了马的后半身,灰袍上落满了水渍,腰间分别挂着一把鎏金包口的弯刀。斗篷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面。
三人下马,大步走进酒馆,地板上顿时歪七扭八地多少许多湿脚印,他们来到大头和尚前便停了下来,大头和尚只顾着吃肉喝酒,对眼前三人视而不见,对眼前发生的事也充耳不闻,似乎只有吃肉喝酒都最重要的事情。
三人相互一视,接着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在移动的过程中,齐齐地看向了金柳黄,许久,才收目光。金柳黄佯装没有看见他们,也是自顾自饮。
三人在大头和尚对面坐了下来,斗篷上还有雨水在流,其中一人说道:“让大师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
大头和尚添添满嘴油后,笑道:“来喝一杯,暖暖身子。”说着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说话的男子二话不说接过一饮而尽,丝毫不曾犹豫。
金柳黄看了,不襟一笑,再一看那大头和尚满嘴油后,顿时笑微尽失,酒意也一时消失殆尽,暗自忖道:“这人还真不讲究,用这大和尚酒杯喝酒也不怕吐出来。”
大头和尚用僧衣擦了擦嘴道:“此次叫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说话之人一边拿下斗篷,一边解下腰刀,说道:“有事想请大师帮忙。”
金柳黄这时才看清,他不是别人,正是陈捕头。
大头和尚说道:“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再说!”
陈捕头道:“就在三天前,吴三爷家少公子与郑家公子全被人杀了,此时我在信中已为大师说了。”
大头和尚略一沉思,道:“信我看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杀人凶手?”
陈捕头道:“不错,不知大师可否帮忙?若有大师出手,我想抓到凶手便指日可待了!”
大头和尚笑笑道:“以我来看,此事颇不寻常,从伤口判断,能有此待功力的天下不出三人。”
陈捕头问道:“哦?”
大头和尚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从记忆中苦思一番,道:“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追查为妙,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陈捕头说道:“哎,官命在身,情非得已,我吃得就是这口饭,再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还望大师慈悲为怀,给我指条明道,此等恩情定当于以厚报。”
大头和尚说道:“即是陈施主如此相求,我也不好推辞,江湖上能有此功力之人,当排第一的是,冷面罗刹苏东皇,剑魔白刃心,木马锉沈仇富,除此三人,我还真想不到还有谁能将剑术练就如此境界。”
陈捕头一听苏东皇三字,顿时脸色苍白,脸上青丝毕现,就像让人狠狠地抽一一记耳光一样,连忙问道:“可是临安的苏东皇?”声音有些颤抖。
大头和尚一脸惊然问道:“想不到陈施主也知道苏东皇?”
陈捕头长叹一口气道:“我正好抓到一个凶手也叫苏东皇,听大师一说这才想起他来。”
大头和尚大笑道:“没有想到闻名江湖的苏东皇竟然成了阶下囚,陈施主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这等勇气让贫僧敬佩。”话语中充满了热嘲冷讽之意。
陈捕头当然听得出这样讥笑,忙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苏东皇是谁?”
大头和尚又说道:“这难也是,那陈施主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陈捕头道:“要是他真是苏东皇,这事就比较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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