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八章 玲珑慈悲（2 / 2）

整座战场中都弥漫起浓浓的腥味，刺得梁辛心胸翻腾。</p>

沉默送死一次又一次，毫无道理</p>

天黑了。</p>

这次是真正的天黑，远处太阳落山，月亮却未曾升起，夜空中的星光惨淡。可杀戮未完，血肉仍在泼溅。梁辛救不了这些本来都不需要去救的人，几个时辰的惨战，几乎让他麻木了。</p>

两个涅罗刹仍在凶悍扑击，一次次被杀，一次次轮回，天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个来生，谢甲儿的神情未变，但身上的伤口却添了许多，这一仗的胜负，已经不在攻守之间了，而是磨。</p>

双方都在磨，谢甲儿想活下去，就要在力气耗尽之前，磨尽二鬼所有的来生；两个涅罗刹也是如此，他们要用自己的一个个来生，磨光谢甲儿的修为</p>

铁甲已经伤亡了七成，剩下的残兵，犹自踩着同伴的尸骨血沼不停的扑击，不停的滑到，不停的被杀</p>

梁辛开始后悔了。</p>

小活佛平时浑浑噩噩，但这次却看懂了他的心思，挪动着屁股，费力坐到他身旁：你还是不了解涅罗刹的性子，咱们不惹他，他也不会和我们相安无事。这种东西，只要是活着就一定会杀人，现在大家同处一片天地，就算今天撤走，迟早也会再相见，到时候还会有一场生死恶斗。</p>

听了小活佛的话，梁辛心中稍安，轻轻叹道：还是盼着师兄</p>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之中忽然闪出了一道青色光芒，当即顾不得再说话，急忙举目望去。</p>

夜空之下，一个玄衣老汉，正催动法术急掠而至，在他手中正拿着一件青色事物，青光也由此而起。</p>

旋即，轰的一声巨响，老汉砸夯似的跳到地面上。他落地引出的动静，比着一块大陨石也毫不逊色</p>

老汉的长相普通，和那些俊美铁甲完全没法比，倒更像个中土上的老掌柜，微微有些发福，大约六十几岁的年纪，头发花白，睡眼惺忪，在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只青铜面具。</p>

面具的大小和琼环的玲珑修罗差不多，质地似乎也相近，不过它被老汉倒拿着，梁辛只能看到内侧，看不出是个什么样的脸谱。</p>

老汉一现身，残存的士兵的脸上立刻显出狂喜，终于停止了送死似的冲锋，向着四下里迅速退散而去</p>

老汉对满地的尸体与血泊并没太多表示，望向两个涅罗刹的眼神也没太多稀奇，但是对谢甲儿梁辛等人却满是意外，口中情不自禁咦了一声。</p>

即便身处恶战，谢甲儿的反应仍比着梁辛等人更快，立刻追问道：老汉，你会出声，你会说话</p>

老头的神情更加惊愕了，显然听懂了谢甲儿的话。</p>

看上去，他的惊愕，不是因为谢甲儿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他能听得懂</p>

片刻之后，老汉总算回过神来，嘿嘿地笑了几声，想说点什么，可张开嘴巴半晌，眉头皱得老高，喉咙里也只响出了几个古怪音节，似乎沉默太久，他会说话却忘了该如何去说。</p>

憋了半晌，老头子最终还是摇摇头，暂时不去说什么，而是对着谢甲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开。</p>

谢甲儿好容易遇到了一个能听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说的大活人，心情变得大好，开口笑道：两个涅罗刹不好对付，你成不</p>

老汉仍是笑着，拍了拍手中的青铜面具，跟着把手一翻，掉转面具将其扣在了脸上。旋即，天地变色</p>

一道淡金色的光环，从老汉脚下现出，转眼扩大，向着四下里席卷去，眨眼间的功夫，梁辛的视线所及之处，尽数氤氲起淡漠柔和恬静的安详佛光；</p>

地面上的血污与残尸消失不见，朵朵青莲盛开，清香弥漫天地，先前的满心焦躁被洗涤一清，换而舒适喜乐；</p>

不知何处，隐隐传来灵雀欢唱，钟磬轻鸣中，还透出阵阵梵音</p>

此刻梁辛也终于看清楚了面具的样子，无论外形还是那份古拙气质，都和琼环的面具如出一辙，只不过，老汉面具刻画的，是一个罗汉。</p>

不光样子像了个十足十，甚至连威力也大同小异，琼环的修罗面具能够化身外四方为血炼苦狱，老头的罗汉脸谱将此间变作了灵山禅境</p>

琼环是化身修罗，而老汉则是变作金身罗汉，盘结伏魔印，向着两个涅罗刹纵身攻去。</p>

梁辛身处面具凝化的禅境之内，能够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佛光虽然让人心旷神怡，但也实实在在限制了自己的力量，如果在这里和老汉相斗，无疑要吃大亏。</p>

佛光青莲梵唱，对两个涅罗刹的影响尤其巨大，两个鬼物就仿佛陷在泥沼里的麻雀，拼命挣扎但步履维艰，在金身罗汉的猛攻下，几乎只有挨打的份。</p>

谢甲儿见老汉大占上风，也就不再动手，撤回到梁辛等人身边，微笑观战。</p>

梁辛还有些担心，也不管老汉能不能听懂，放开声音提醒道：两个恶鬼悟出了轮回，打死了今生，来世还会再来。</p>

罗汉转头，对这里梁辛微微一笑，神情安稳，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p>

小活佛从庙里长大，对佛家法力烂熟于胸，眉飞色舞地笑道：用不着担心，我佛慈悲，不杀人但能耗尽或者封住罗刹的力量，他们不死，怎么轮回却又没有力量，烂泥一滩</p>

神通事法术事本来就有相生相克之说，老汉的佛家力量，天生就是罗刹的克星，两个恶鬼遇到了他，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就连轮回都没了用处。</p>

谢甲儿杀不掉的恶鬼，被罗汉降服，也并不是说霸王敌不过老汉，不过在对付涅罗刹这件事情上，老汉更胜一筹罢了</p>

谢甲儿突然嘿了一声，满脸懊恼：犯傻了犯傻了，不该直接去杀，就把他们的四肢绞碎，估计早赢了听上去有道理，但实际也不太好说，没了四肢也未必就会耽误涅罗刹的凶狠扑击</p>

古怪的老汉赶来，战局斗转直下，眼看着两个涅罗刹渐渐乏力，败局已定，梁辛疑虑尽消，不再关注罗刹罗汉，开始研究老汉的面具，仔细端详了一阵，转头望向天嬉笑：老爷子的这件法宝，和琼环的那件几乎一样，不过幻化的境域主人不同。</p>

天嬉笑认真点头，笃定道：两件面具，出处肯定是一个地方。</p>

梁辛暂时没去想那些更复杂的谜题，高兴之余把心思都用在胡思乱想上，他把声音压得极低：那老汉的这个面具应该叫啥琼环那件是玲珑修罗，那他这件叫玲珑罗汉玲珑金刚还是玲珑我佛</p>

声音虽低，可在禅境，没有一丝动静能够逃过老汉耳目，罗汉在听到梁辛提及玲珑修罗之后，身体明显一颤。</p>

面具扣在脸上的时候，就不再是冷冰冰的金属，而是于主人融为一体，表情生动。此刻罗汉的神情古怪之极，又意外又兴奋又迷惑，而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p>

老汉手中不停，猛攻涅罗刹，同时再度转头望向梁辛，费力半晌，终于干涩开口：玲玲珑慈慈悲</p>

玲珑慈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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