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治平(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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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尊素到来之后,这襄阳城外汉军大营顿时是人仰马翻,忙乱不堪。虽然兵部管不到汉军日常事物,行军打仗更很不与兵部相干,是以与明朝体制不同,兵部正堂并不是汉军将军们的直管上司。只是但凡军饷、粮、器械、驻地、招兵等物,都是兵部该管事项,各人都拼了命的想成为兵部优先照顾的对象,此时黄老头子亲自过来,不借着这个机会抱住他老人家的粗腿,更待何时?

眼见营地内人奔马跑,鸡飞狗跳。李岩带着众人在乱纷纷的人群中寻得了该管的厢军将领,递交关防呈章后,那将军便命李岩的大队属下验过了身体,一一造册呈名,记下相貌体格特征,家乡籍贯等等,其手续之繁芜复杂,当真是令一帮子从乡间造反而出的农民兵们心浮气躁不已。

“李岩,河南开封府杞县人氏,年二十二,身高中平,面白无须……”

一直待到了最后,那厢军书记官在纸上用浓墨记下李岩的相貌特征,职务差使等详细备注,方将手中毛笔搁下,向李岩笑道:“李将军,自今日起,你便是汉王治下的厢军将军了,恭喜恭喜。”

那书记官站起身来,向李岩拱了个手,又坐下继续说道:“贵部为厢军襄阳守备军左卫屯军,李将军为左卫屯军的校尉,贵部有兵一千一百二十五人,比校尉治下略有超过,这到也不打紧,没准将来补充了兵员,提拔李将军为卫尉,也是难说。

李岩见他行事周到,语气温润有礼,到也不敢怠慢,忙回了一礼,又着实客气几句,方向他领了对牌,印信等物,凭着这些命人至仓库领取了衣服被褥,饷银兵器等物。一直闹到半夜丑时,方被人引领着到宿处安歇,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他便一门心思依着汉军规定操练士卒。厢军原本是地方守备部队,不持火器,只领取刀牌枪盾等物,衣饰上也没有汉军的铁制军徽,饷银乃是一人一年二十两,还不到汉军一半。是以训练操法强度也是不足,虽远胜当年的明军,比之汉军正卒却是差了老远。一般厢军的将领,也只是依着操典规定而行,唯李岩志向不比凡俗,趁着驻防在汉军大营内的良机,一切操练都依着汉军龙武卫的标准施行,虽属下连声叫苦,却是全不理会。不到两月的功夫,这襄阳厢军中都知道李校尉之名。

薛勇等人后来知道,到也很是欣赏其人,只汉军编制已满,李岩又不肯将军队拆散分编,便也只索罢了。派了他在湖北各处巡行辑盗,军纪肃然,令行禁止,到是很让湖北上下的文官们喜欢。

他虽是如此努力,只是按照汉军升迁和做战的办法,既使将来北伐激战,厢军也不过是留驻原地,很难有什么杰出的表现。纵然是他一直升迁,最多也不过能做到屯卫将军一职,想有什么大的发展,却也决无可能。

每日里克勤克俭,了解熟识汉军体制之后,李岩却已慢慢后悔当日之决断。若是当时断然要加入汉军之内,趁着襄阳正在招兵之时加入,虽然做不了校尉,到也能做个都尉,交来北伐过江时,也能带兵打仗,以自已的才能,自然不会居于人下。而此时虽是努力,装备和士兵素质仍是远远不及正规汉军,看着那些正规军的都尉,甚至果尉都不将自已放在心上,一个个眼高于顶模样,李岩这样的才智高绝之人,自然是心中郁郁。

这一日处理完公务之后,已是傍晚时分,此时正是盛夏时分,天黑的晚。一天的事却完了,营内将士闲来无事,在外面校场上嘻笑玩耍。

李岩步出厅门,因见弟弟李侔正带着一众军士翻身上马,在夕阳下直奔校场中心用石灰粉画好的球场之内。李岩因叫道:“李侔,小心摔下来!”

他对这个幼弟钟爱异常,总觉得他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汉军的马球戏是为了锻炼骑兵之用,源自唐朝,张伟又稍加改良,在军中推广。先是强制,这些年下来,整个张伟属下所有体系的军队,甚是不少文官百姓,都喜欢上这个马球之戏。

李岩是士大夫家庭出身,虽不信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教条,到也不喜欢自已弟弟与军汉一样,在马上纵横奔驰,挥舞球杆,做一些惊险动作。虽然马术大有长进,到底也不需在校尉的弟弟亲自上前博杀才是。劝阻过几次无效,李侔别无所好,军队与百姓不同,什么赌博听戏等娱乐一概不准,每日除了操练别无他事。唯有这马球比赛到还有些趣味,是以一沾了手就不肯放下。几月下来,小李公子的球术大为长进,整个湖北都传颂其名,在汉军中竟比李岩有名的多。

呆立在原地,咪着眼看了一阵马球,因见场内尘土飞扬,各人都是灰头土脸,李侔在马上却是豪气逼人,带着自已一方的球队来回奔腾,竟是打的对方无还手之力。李岩摇头苦笑,却也不好再劝。兄弟年岁已是不小,难得有个喜好的玩艺儿,做兄长的也只得略说几句不听,也只得罢了。

见他负手而行,属下的副校尉与几个都尉围拢过来,与他寒暄闲话。这几月来江南江北都是无事,明军在川陕一线虽然调集兵力,但西有李自成,北有高迎祥,无法以全力攻打四川,张献忠亲率大兵镇守,坚城深垒以待,明军士气低落,一时间竟无法破敌,两边看似打的热火朝天,其实正是胶着对峙,明军一时难进,张献忠却也没有能力打将出去,汉军驻在襄阳,竟是无事可为。

因身边都是从河南一同出来的心腹手下,李岩到也并不隐瞒心中所思。与各人略微讨论几句李侔的球技之后,便苦笑道:“成日无事,除了在湖北境内跑了几遭,捉了几个小盗,咱们只是干拿饷,不做事的闲人了。不打球,又能怎样。这么着下去,我看我也得学上一学,好疏散一下筋骨了。”

主将抱怨,属下各人自然是凑趣应和,都道:“是啊,都闲的骨头疼。哪一天派咱们打回河南去,那才是好。”

其实各人多半是农夫出身,一路随行而来的多半是无产无业,甚至连家室也没有的光棍汉子。此时在这富庶之地当兵拿饷,每月白花花的银子准时关来,一分不差。吃的穿的住的与在家乡时都如同云泥之别,初时杀官造反的英气早就消折殆尽,只盼着这样的安逸日子永远不要改变,待攒上几年银子,在此地讨个老婆,买几亩地,或是做个小本生意,不比回河南那样的灾荒之地强过百倍?

李岩也是知道各人的心思,心里微微一叹,却也不好则声。他壮怀激烈,可管不了属下心中所想。再说这些想头也是人情之常,若是一门心思只想着上战场去刀头舔血,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辞别众人,便欲出营闲转。带了几个亲兵在营门处牵了马,先往襄阳城内的厢军左屯卫将军府内打探了一番,得知近期内仍是无事,那将军只命李岩好生训练士卒,又勉慰几句,便端茶送客,命他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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