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顺流逆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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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高空急速下坠,浑身笼在天火苗里的易天行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大地越来越近了,渐渐,夜空中的冬日枯树现出了清晰的身影,先前大战留下的龟裂水泥地面也成了肉眼可以看得清楚的丑陋线条。

夜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

他胳膊肘里扼紧的陈叔平连遭三次重击后,便一直颓然被他抓着往地面轰去,一直没有动静,却终于在头颅快要触到地面前,醒了过来。

陈叔平眨眨自己荧荧绿夹着腥腥红的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念着某种咒语。他全身都被易天行身上喷发的天火包裹着,毛发渐焦,眼睫毛已被灼光,看着就是个光秃秃的可怜人儿。但不知为何,天火在他身上的燃烧显得很缓慢,他暂时还没有变成红烧香肉的危险。

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传进了易天行的耳里。

易天行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胳膊,挟着的陈叔平的喉咙又发出一阵骨肉扭曲的可怖声音。

大地骤然放大,成为一大片黑色的无情的冰冷的水泥块,向他们二人冲来。

……

……

地上残存的六处人员都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强悍神经和组织纪律,在易天行偷袭陈叔平得手,于夜空之上大放天火之时,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做着地面的撤离工作。

众人里平日早已练熟了相应程序,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全身无一完好处的秦童儿便被人从大坑底部抢了上来,奄奄一息的躺在担架上,接受着木门子弟的培元救养。

灭迹队也开始准备,还活着的突击队员也占好了方位。

所有人都像机器一样完美地开展着手上的工作,但实际上,全副心神都放在天上。

那颗如同流星一般灿烂的火人。

七月流火,此时却是寒冬。

流星入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起,易天行挟着陈叔平横生生地冲向了大坑底部坚硬的岩石。

大坑外沿的所有人都被这一震震的生生从地面上跳了起来,修为稍浅一些的人都被震的耳角流血,受伤不浅。

咯喇声音连续响起,九江四中操场边上的筒子楼在大战之后再也经不起这般的巨震,缓缓地倾倒向地面,灰尘满天,顿时化为残壁。

六处突击队员们的修为最为强大,勉强稳住心神,拿着手中的武器冲到了大坑旁边,焦急地往坑下望去。

坑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约人半大小的小黑洞。

黑洞极深,不知道通向哪里。

躺在担架上的秦童儿用极微弱的声音发布着命令:“地下水道。”

众人疑惑看着他。

随着他的这声话,操场外面约百米处传来一声巨响,那处的地面也被这一声响震的微微隆起,比旁边的地面都显得高了些,就像是一个馒头一样。

不知道地下正发生着怎样激烈地搏斗,竟将地面也拱起来了。

接着,不断地有铁做的地下道的盖子被强大的气息喷向了空中,噗噗声里,从操场往西面去的地下道的铁盖子全部被震的高高飞起,变作夜空里漫天飞舞的黑色圆片。

铁盖子落在地面,砸起无数泥土,铛铛作响。

可以从地下水道的铁盖飞起的路线,清楚地看出,易天行和陈叔平两个人正沿着九江市的下水道一面激烈战斗着,一面往江边方向遁去。

“蓬!”

远处又有铁盖被激飞,从下水道中喷出一道极惊艳的赤朱火焰。

下一刻火焰又从另一处喷发出来。

如此连绵不绝,就像是烟火表演,隐藏着无数凶险的烟火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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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天行挟着陈叔平的脑袋冲向地面的最后那段时间里,在陈叔平远没有他强横的快要和坚硬的地面作亲密接触的那刹那间。

陈叔平醒了过来,他念了一道咒语。

然后易天行发现被自己死死抱住的他,有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

陈叔平的头颅渐渐化作虚影,似乎在疾速地摆动,就像是狗儿出水后,要甩干自己的皮毛一样。

但他的摆动却是要比人间的狗儿的摆头不知道要快多少千倍,根本已经看不清摆动的方向。

易天行只感觉自己的胳膊处微微麻木,就像是被无数个啄木鸟不停啄着那般。

如同金属疲劳一般,纵使易天行神力惊人,但却也仍然被这似乎同时间出现的千万次微力震的胳膊微微一松。

这一松之后,陈叔平头下脚上倒冲着的身体,就像滑滑的豆腐一样,从他的肘间微微向上溜了出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易天行有些失望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却来不及作什么了,只好将自己的双手护住自己的面门。

“为什么在刚才的一瞬间之内,他要逃离自己的胳膊,自己只能用一次力,而陈叔平可以同时用许多次力。”当自己的双手与坚硬而粗糙的水泥地面接触时,易天行终于悟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与秦童儿最终惨败给陈叔平是一个道理:大家对于时间的感觉不一样。”

常人眼里的一秒钟,对于陈叔平而言,或许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常人只够眨眼的时间内,陈叔平或许就有足够的余暇思考,并且连番用力。

在高空中的断骨三连击后,陈叔平被打的有些糊涂,才给了易天行控制局势的机会。

一旦他醒过神来,瞬息间便在这方面重新拥有了绝对的优势。

二人一前一后砸进了大坑中,那一片段的画面一闪即过,世界上没有人能发现其间的蹊跷。

在那弹指的一刻,陈叔平轻轻用手掌按在易天行的胸膛上,整个人也放松了全部肌肉,就像是一片树叶似的温温柔柔贴在了易天行的身上。

轰的一声巨响。

“操,拿老子当沙包!”

易天行只来得及在心头痛骂了一声,整个人眼前便一黑,脑子如同被千万吨级的香香大锤击中,一阵极强的眩晕传入大脑,倒在湿漉漉的地底下水道里。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不过是数秒钟的时间,他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地下水道没有多高,他这一站,脑袋顿时将水道顶部的砖头顶成了片片碎屑。

易天行摸摸脑袋,摇了摇,金瞳里火芒一闪,便发现了离自己约七八步远的陈叔平,很不甘地发现那个仙人并没有死,在心底呻吟道:“难道马上要和仙人单挑?”

“太可怕了。”先前落地前最后一刹陈叔平的高速摆动,让少年知道对方至少在对时间的掌控上比自己要高上几个层级——满心不甘和隐隐一丝恐惧,定住了他的身子,让他动不得分毫。

陈叔平正半躺在地上,不停地咳着血,他的左臂已经快要全断了,咽喉处也露着惨惨的骨节,胸口处深深地陷了下去,看着无比凄惨。

虽然他刚才在最后的生死关头,避免了头颅直接着地的厄运,还借着易天行这个高弹性金刚不坏沙包作了极其有效的缓冲,但这高空堕下的速度仍然震的他内腑开始渗血。

陈叔平看着那个少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不由呆了:“这小子至少承担了百分之九十几的冲力,居然这么快就站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仙人下凡,自然会挑选非常优秀的,而且在日后的觉醒修炼过程中仍然会不断强化这的强度,所谓炼器,这样才能容纳仙人强大的修为而不外泄,而不自暴。

但陈叔平怎样也不明白,这个人间的少年,这个自己注定要追杀的目标,怎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强度,这个认知让他也呆了,就这样愣愣地坐在地上。

……

……

摸着脑袋的易天行和瘫坐在地上的陈叔平就这样傻傻对望着。

地下水道极深极暗极湿,空气中散发着那种粘粘答答的臭气。

而这两个生死相搏,注定不死不休的命中冤家就这样傻傻对望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先醒过神来的,还是陈叔平。

他的额角青筋毕露,眼中血丝虬然,显然正在忍受着毒气的后遗煎熬。

青筋再跳,陈叔平动了,手掌在地上轻轻一拍,脸颊上淡淡黑茸再生,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往下水道黑黝黝的深处疾遁!

陈叔平一动,易天行也动了。

贪生怕死的易天行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然后狂奔着逃走。

不料……陈叔平先逃了。

两强相遇勇者胜,而在陈叔平和易天行的第一次战斗中,没有这个成语的生存空间,这两位似乎是在比谁的胆子更小一些。

力量越强大的存在,越谨慎,因为他们输不起,一旦输了,便很难再翻身,弱者或许会甘于当别人脚底的渣一世,但强者不会做这种赌搏,除非他们觉得有赌的必要。

陈叔平与易天行在这一瞬间,都没有赌博的勇气。

只是陈叔平年纪大些,脸皮厚些,所以下决心快些,逃的快些。

于是也准备拔腿逃跑的易天行很凄凉地被迫成为了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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