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毫厘（1 / 2）
鹯阴城塞愈演愈烈的火势，撕裂了夜空，照亮了身后的屈吴山峦。</p>
但皆落营于旱平川东侧、距离鹯阴塞三十余里开外的魏平与郑璞两部兵马，都无法用肉眼发现此变故。</p>
魏平还好，徐质的部曲督遣人来求援了。</p>
而郑璞得悉消息，不比魏平慢半分的缘由，是得益于先前的调度。</p>
最初，他领军来此地落营驻扎后，就与关兴及张苞二人多次商讨过，该如何接应姜维袭后的事宜。</p>
诸多频频出兵佯攻扰之等，都是群策群力各有见地。</p>
但对于姜维袭击鹯阴塞的时间点，三人却是所见一致：夜里。</p>
毕竟，姜维若是在白昼里发动攻击，便无法隐藏行踪，将奇袭变成送死。</p>
因而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张苞的两百甲骑被当成了轻骑，与梁元碧的百余族人一起昼夜轮班监视着鹯阴塞的动静。</p>
当城塞内喊杀声及火光大盛时，监视的游骑便迅速驱马赶回来禀报。</p>
消息传递的时间，竟比魏军还要早。</p>
而且整军的时间也很迅速。</p>
拜每日都出兵迷惑逆魏所赐，汉军人不卸甲、马不歇鞍，士卒们皆枕戈待旦。</p>
尤其是州泰与柳隐两部，连日出兵让将率与士卒们养出了默契，在郑璞得到消息刚让人擂鼓聚兵之时，他们就已经开始列阵了。</p>
唯一耽误了点时间的，便是张苞的甲骑与刘林的重步卒。</p>
他们所披的重甲，用料精良、造价昂贵，非战时都是支挂在架细心养护着。</p>
不过，他们作为临阵时一锤定音的战力，从来都不充任前驱之兵，速度慢了些也不会耽误出兵的时间。</p>
另一层缘由，乃是军营武钢车及辎车等物没有干扰到士卒的聚集。</p>
在白昼里，郑璞已然让士卒们将所有辎重收拾妥当了。因为在计划里，汉军明日四更造饭、五更便归师陇右........</p>
姜维是赶在了，郑璞退兵的最后一日到来。</p>
抑或者说，郑璞无法置信自身的谋划会将姜维坑杀，因而在旱平川多等数日，寄望着奇迹的降临。</p>
逾期不至，且姜维又是孤军深入.......</p>
这种呼之欲出的推断，击毁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不得不去接受事实。</p>
在他逾期第五日的时候，在安定郡的丞相诸葛亮便开始退兵了。</p>
逾期八日时，驻扎在祖历县的前将军魏延，不但遣人来告知不会再运粮秣过来，还停止了修缮城池、临城郭戍围等防御工事。</p>
毕竟，汉军如果无法夺下鹯阴塞，作为孤城的祖历县，战略意义也随之消逝。</p>
继续占据着，不过是给汉军造成更大损失而已。</p>
比如，万一逆魏曹真大军出乌水河谷，必然会将祖历县困而不攻，围点打援，让大汉陷入救之无益、不救则失将士之心的两难中。</p>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行放弃了，将所有兵力扼守在陇右。</p>
以此来拉长逆魏来攻的补给线，增加中黎庶被征发徭役的怨言。</p>
因而，不得不说，姜维真的很幸运。</p>
逾期了十二日，仍旧有友军等着接应，主要缘由竟是郑璞的一缕不甘心使然。</p>
郑璞亦然很幸运。</p>
姜维的不放弃，让他消弭了心中的迷茫。</p>
在他心中，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谋划，会将大汉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将领以及万余士卒送上不归路！</p>
这些年的军争，他走得太顺了。</p>
每每设谋筹画，几是算无遗策，无不建功。</p>
也让他愈来愈大胆，愈来愈剑走偏锋，变成了贪图一战建全功，类似于魏延那样“不成功便成仁”的偏激！</p>
且不自知！</p>
完全忘了，何为兵者乃凶也当慎之，何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p>
姜维逾期不至的这段时间，他强作镇静，信誓旦旦的给关兴及张苞二人强调姜维不会失败的各种缘由。</p>
但私下独自静处时，他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自疑。</p>
从征近十年，他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惶然不安，也彻底自省了一番。</p>
虽说，此谋是经过丞相首肯的，姜维慷慨领命的。</p>
就算失败了，诸多将领也不会指责他谋划失策，更也不会面临昔日李严葬送万余精锐后被贬的局面。</p>
但这无关仕途，而关乎于本心。</p>
奇袭失败，必然会打草惊蛇。</p>
逆魏再怎么愚钝，都会洞悉大汉此番的战略意图，然后亡羊补牢。</p>
日后，大汉若是想再攻打凉州，唯有在四望峡或桑园峡等险隘下，硬着心肠用士卒的尸首堆积得城墙一样高，才会迎来破局的希望。</p>
而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p>
已经有了李严之败，若是再迎来姜维的全军覆没，大汉要蛰伏多久才能恢复元气？</p>
以逆魏的战争底蕴与曹真的将略，还会容许大汉有慢慢恢复元气的时间吗？</p>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p>
或许，一旦姜维失败，在未来的日子里，逆魏将不惜一切代价，用雄厚的国力将大汉拖入战争的泥潭中，让大汉连绵不断的烽火中，积贫！积弱！</p>
最终，在强大的外患逼迫下，迎来内忧！</p>
如今巴蜀之地各方势力的众志成城，都是建立在大汉能够克复中原的希望上！</p>
一旦这个希望破灭，人心便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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