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蹈阵（2 / 2）

侧头而顾，魏延拍了拍皇甫隆之背部，豪气万分而谓之，“前阵乃刀刃箭簇逞威之地，凶险异常。兴高且先归后阵稍静候，待我破了逆魏，再与汝共饮庆功！”</p>

言罢，不等皇甫隆作声，便挥手让身侧的部曲护其离去。</p>

皇甫隆倒没有觉得自身武艺被鄙夷了，仅是含笑轻轻颔首便离去。</p>

因为他武艺确实是不佳。</p>

且一路行军，短暂的相处，他也大致知道了魏延的性情。</p>

这位大汉左将军不喜繁文缛节，且很得士卒之心，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言辞常常令人心生不喜。</p>

而魏延已经将注意力转来对阵决策上。</p>

在两军相互逼近约莫十里时，他趁着士卒卸下辎重等物、调息行军阵型时，便带着扈从驱马前往观看魏军列阵之处。</p>

待见到魏军所列的乃是鱼丽阵时，不由嗤笑一声，“土鸡瓦狗之辈，插标卖首之徒，竟妄想以鱼丽决死之阵，抗我大汉天威邪！”</p>

旋即，便敛容，细细观摩了一阵方归来。</p>

乃让令兵传命给吴班及陈式，让他们各领本部分列左右翼，并行进军。</p>

至于骑督赵广，早就被他遣去与鲜卑秃发部的游骑作战了。</p>

与魏后将军费曜想法类同，他也不指望骑兵参与到步卒的决战中。倒不是看不上赵广所督骑卒的战力，而是觉得没必要。</p>

不过是区区逆魏雍凉驻军罢了，又不是虎豹骑或虎卫等精锐，何需骑卒策应！</p>

哪怕敌军士卒多了万余，他想破之，一样易如反掌！</p>

“擂鼓，催战！”</p>

伴着魏延的下令，汉军阵中便鼓声大作。</p>

汉军摆出来的阵型乃是牡阵。</p>

又名锥形阵，前锋如锥形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同样是进攻的阵型。</p>

只不过，与魏国的鱼丽阵相较，汉军的阵型算是放弃了防御。</p>

抑或者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p>

当两军逼近约莫三里时，魏军前列的后方，立在将旗下的费曜，不由目光微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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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然发现，汉军的矢锋中，竟然有中军牙旗在飘扬。</p>

也就是说，身为主将的魏延竟然临阵了一线！</p>

督将不亲战，此乃常识。</p>

他本以为，他领本部士卒充当前部，已然是实属难得了。</p>

却不想魏延比他更加决绝。</p>

身先士卒，固然能激励士卒死不旋踵的勇气；但一旦战死，岂不是引发全军崩溃？</p>

莫非，彼尚有其他调度乎？</p>

费曜有些不解。</p>

因为他敢确定魏延乃是孤军进入右扶风的，不可能有其他后手。</p>

想倚仗骑兵从侧袭阵也不可能。</p>

鲜卑秃发部与汉骑督赵广，已然相互追逐作战，远离了此地二三十里外了。</p>

但不停缩减距离，并没有给费曜太多思虑的时间。</p>

骤然之间，汉军鼓声号角大作，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p>

位于构成锥形的前列甲士中的魏延，单手持盾，高扬环首刀，缓缓往魏军的车阵趋步向前，嘴里呵斥着，“战！”</p>

身先士卒，鼓舞起了兵卒们的血勇之气。</p>

“战！”</p>

“战！”</p>

目光慢慢变成狂热的士卒，也抽出环首刀，击打着盾牌，鼓噪向前。</p>

而在另一端，魏军以车结阵的士卒，也在各级将佐的率领下，气势如虹的步步相前。</p>

都是进攻阵型、缓缓相前冲锋的汉魏双方，仅仅是逼近一箭之地时抛射出箭矢、前部倾斜弩矢之外，便发出了如雷的吼声。从苍穹之上俯瞰，昭示着火德的赤色锥子，与平行而来的黄色海洋（魏行土德，服色尚黄），狠狠的撞在了一起。</p>

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p>

环首刀铿锵飞舞，长矛呼啸飞掠，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p>

两军前排都是精锐的甲士，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p>

彼此都死不旋踵。</p>

士卒们狰狞的面孔，低沉的嚎叫，飞扬血滴的刀矛，被践踏成烂泥的薄雪.......整个原野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p>

夫战者，勇气也！</p>

双方都喊杀如雷，都奋不顾身、寸步不让。</p>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魏军依托的车阵周边，尸体就叠了半人高。</p>

而这些层层叠高的尸体，则是变成了汉军进攻的最佳垫脚石。</p>

无数红着眼睛的兵卒，狂奔到了车阵前，就一脚蹬着在袍泽或者敌军的尸首上借力，腾空跃上辎车，死命搏杀。</p>

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野，如雷的鼓声震撼天地。</p>

而魏军前列督战的费曜，脸色却是一点一点的变成漆黑。</p>

他忽然想起来了，曾经魏国也有一位将军，每战必然身先士卒。</p>

且每每以少胜多！</p>

那是故前将军张辽。</p>

如从征袁尚于柳城时，身先士卒，阵斩乌丸蹋顿；尚有在逍遥津，亲领八百士卒大破号称十万的东吴，几乎将孙权擒获。</p>

如今魏延也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并非是逞匹夫之勇。</p>

而是想趁着锐气一举撕破魏军的阵型，然后趁势追击掩杀。</p>

因为汉军兵寡，且孤军深入。</p>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消耗在这里，不然会被得到消息的大司马曹真，别遣兵马前来夹击。也不敢让太多士卒战死在此地，不然既使是战胜了一阵，也会因为无有后续粮秣支撑，被魏国慢慢拖死。</p>

费曜了然了，却也晚了。</p>

他前军的车阵，已然出现缺口了........</p>

“众将士，为我来！”</p>

目眦欲裂的他，抽出了腰侧的配刃，带着亲卫部曲大步而前，想去堵住己方阵线上慢慢扩大的豁口。</p>

连位于中军的千余甲士督将，徐盖都被他调来同往了。</p>

只是牡阵的优势，在于矢锋一旦撕裂敌阵，左右两翼将会源源不断涌入，将敌军战线的漏洞不停扩张、不断往两侧挤压。</p>

当费曜与徐盖带着精锐，决死前来堵缺的时候，汉军两翼的吴班与陈式部，已经挤进了魏军阵中。他的亡羊补牢，仅仅是遏制住了魏延部的前进脚步，却无法阻止吴班与陈式继续撕毁魏军的阵型。</p>

此消，彼长。</p>

汉军的优劣，一点一点的扩大。</p>

魏军的阵列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崩溃。</p>

坐镇中军的夏侯霸也发现了，但他更加无能为力。</p>

鱼丽阵，有进无退。</p>

若是阵型被敌军从中撕开，士卒们所依托的武钢车，将成为救援战线的阻碍。</p>

“克服中原！”</p>

“克服中原！”</p>

.........</p>

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的口号主宰了战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