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丝路（1 / 2）

 长者邀，不可辞也。</p>

郑璞步履缓缓，随在向朗身后，步往其署屋。</p>

待至，甫一进，不由惊诧。</p>

先前有所耳闻，向朗乃是蜀地藏书最巨之人，今日方知果不虚传矣。</p>

只见署屋内两侧庋具高高，堆砌满了书籍；连案几两侧以及坐卧榻之角，都见缝插针堆放着不少竹简。本就不大的空间，亦变得尤其逼仄，竟让郑璞觉得自身落脚都局促。</p>

屋内早有一人在。</p>

年齿约莫弱冠，身长七尺有余，胡须淡淡，相貌端庄。</p>

着士子常服，书卷气异常浓厚，应是向朗的家中之人，而非僚佐。</p>

见向朗与郑璞步入，本坐在榻前读书的他，便起身行了一礼，移步侧墙站去。</p>

“子瑾，此乃我亡兄幼子，名充，字文高。因其长兄宠、次兄平皆已授事，且年齿未及冠，我便留在身侧使唤。”</p>

身为主人的向朗，含笑为郑璞引见。</p>

话罢，亦不忘冲着向充招了招手，“文高，速来见礼。此乃相府参军、领讨虏将军郑子瑾。”</p>

“充，拜见郑参军。”</p>

向充依言再度见礼。</p>

声音温和，行举从容，颇为温文尔雅。</p>

亦让郑璞心生好感。</p>

含笑回了一礼，便侧首目视向朗，赞道，“昔日先帝曾赞向中领军曰“能”，丞相亦赞为性行淑均。今得见文高行止，风姿特秀。故可谓之，宜城向家不乏俊才也！”</p>

嗯，向宠如今官职为中领军，宿卫宫禁。</p>

“哈哈哈~~~~~”</p>

闻言，向朗不由畅怀大笑，连连摆手谦言，“子瑾过誉矣！过誉矣！”笑罢，便伸手虚引郑璞入座，“子瑾，请。”</p>

“长史，请。”</p>

而那向充已然颇为识趣的步出，掩门而去。</p>

待入座，二人寒暄了数句客套，向朗便敛笑作肃容，轻声道，“子瑾之书至冀县时，丞相便召我私下与议。书中诸多谋策，皆对我大汉裨益。唯有‘摊丁入亩’，丞相踌躇良久。非是觉得子瑾思虑不周，乃是恐对子瑾他日不利耳。”</p>

于我日后不利？</p>

呵，应是此策一旦在汉中及武都实施，让益州豪族们惊觉，以为日后会推行至巴蜀之故吧？</p>

心中略略作思，郑璞拱手作礼，谦逊言之，“不知丞相忧我何？还请长史不吝明我。”</p>

“乃朝廷勋贵之故。”</p>

却是不想，向朗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先帝仁厚，昔日夺回汉中郡时，以汉中人口荒芜，便将不少田亩赐给了有功之士。”</p>

郑璞听罢，心中才了然。</p>

昔日先帝刘备定蜀后，本想将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将，后被赵云谏言而至，仅是赏赐了功高者。后攻下汉中郡，便将郡内田亩大肆封赏，以劳功臣。</p>

其中，荆襄系的僚佐，多有田亩桑园在汉中。</p>

因攻下成都时，元从系及东州士大多已经赏赐过。</p>

今若是将“摊丁入亩”在汉中郡推行，必会损伤此些勋贵的利益。</p>

毕竟，依着丞相治事公允的惯例，此些勋贵必然先做贯彻摊丁入亩的表率，而让徙入汉中郡的豪族子弟无有悖论。</p>

是故利益受损的荆襄系僚佐，不敢记恨丞相，却会对始作俑者的郑璞切齿。</p>

尤其是，郑璞乃益州士人。</p>

天生便不讨荆襄系喜。</p>

丞相素来器异郑璞之才，已经将之当成大汉后继重臣来培养，自是对郑璞他日不溶于荆襄系而有所顾忌。</p>

“多谢丞相与长史维护之情。”</p>

沉默少许的郑璞，昂首而道，“不过，为臣者，但求为国裨益，不敢徇自身。我虽不成器，亦不俱日后被他人所讦。”</p>

“壮哉！”</p>

闻言，向朗音色皆穆，拊掌而赞，“子瑾报国之心，日月可表也！”</p>

就是赞罢，却又露出笑容来，轻声谓之，“丞相知子瑾为国谋事，素来不惜自身。故召我与议之，便是想着能否益补一二。”</p>

哦？</p>

丞相竟已为我作思邪？</p>

挑了挑眉，郑璞神情有些诧异。</p>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着不足为奇。</p>

依着丞相事无巨细皆躬亲、谨小慎微的性情，常习惯先消弭诸多隐患后，方将事情付之于行。</p>

唉，又劳丞相费心了。</p>

微不可闻的叹了声，郑璞露齿而笑，“我愚钝，还请长史明言之。”</p>

“呵呵~~~子瑾自谦矣。”</p>

向朗捋胡而笑，却是不答反问，“子瑾尚且记得，陛下赐婚于你之前，丞相曾有言声称为你寻一姻亲否？”</p>

“丞相恩德，我自是不敢有望。”</p>

顿时，郑璞闻言便敛容，拱手侧右遥致丞相。</p>

“然而，子瑾恐是不知。”</p>

微微昂头，向朗语气有些怅然，“若是陛下无有赐婚之举，丞相便寻我之幼女，抑或者是故侍中马季常之女许于你了！”</p>

呃~~~~</p>

竟有此事？</p>

天子赐婚故张车骑之女，竟不是丞相奏言邪！</p>

一时之间，郑璞愕然。</p>

而向朗叹罢，亦不等他开口，又继续发问道，“我那侄儿文高，子瑾方才已见矣。不知子瑾观其才如何？若是步上仕途，可堪为国裨益否？”</p>

不过谋面数息，竟让我断言？</p>

不会是........</p>

闻言，郑璞心中隐隐有所悟，亦没有作推辞。</p>

“长史有问，我不敢不答。且试言之，如有谬处，还望长史莫怪。”</p>

略作思虑，郑璞先含笑客套一句罢，方说道，“我观文高仪表堂堂，昂藏七尺躯。行止从容，可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也！”</p>

“哈哈哈~~~~”</p>

向朗大笑，亦没有谦逊，“丞相亦颇喜文高。已有言嘱与我，称明岁待文高及冠，便辟他入相府为僚佐。”</p>

“我尝闻，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也。”</p>

得言，郑璞冁然而笑，谑言而谓，“有道是‘内举不避亲’。正值国家用人之际，长史有侄成才，却令之守于左右，乃屈才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