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分歧（2 / 2）

于荆州之时，荆州名耆及士人对马谡的才学，便不是推崇有加。</p>

入蜀后亦然。</p>

先帝就刘备也不曾让熟读兵书、诸子百家无所不通的他，执掌过兵权。</p>

后丞相开府治事，他被丞相擢拔为相府参军，器重异常。</p>

然而在时人的眼里，他被器重并非是胸中才学所致。皆谓之，乃是因他季兄马良，素来以兄事丞相的干系，是故丞相在马良不幸后，方爱屋及乌于他。</p>

现今贸然被授予四部兵马，军中将士皆多有微辞。</p>

彼一战未亲临，何德何能为别督掌大兵？</p>

何不见，将门之后的张苞，不过领军一部，今在吴懿麾下当别将？尚有霍弋，如今不过为牙门将，仅掌千余兵马，听令于郑璞帐下？</p>

如此诽议之言，马谡隐隐有所而闻。</p>

性情本多傲气的他，亦在心中憋了股气。</p>

誓用赫赫战功来证明自身的能力，以及丞相越级擢拔他，非乃念旧徇私，而是独具慧眼识英才！</p>

今见战功在前，心中按捺不住乃必然。</p>

尤其是，丞相素日里，对他太过于纵容了。</p>

让他罔顾了“军令如山”！</p>

自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p>

觉得只要他兵出萧关乃对大汉裨益，立下了战功，哪怕违背了丞相的调度，丞相亦不会追究。</p>

而亲自前来邀郑璞共力，乃是觉得郑璞亦会与他同。</p>

盖因他乃郑璞半个荐主。</p>

又因数年来，二人所谋所思几无异，乃类己者也。</p>

然，他注定了是败兴而归。</p>

郑璞的脸庞上，无有他意想中的欣喜之色，眼眸中亦无有建功立业的热切。</p>

反之，乃是语气淡淡的，劝说他放弃这次立功的机会。</p>

曰：“幼常兄，我等率军来时，丞相曾有嘱言。只需扼守住此地道路即可，不可节外生枝，有违丞相将令。再者军出萧关，乃是弃了此处地利而弄险耳，不可为之。”</p>

闻言，马谡骤然间，张口结舌。</p>

并非他不明了，郑璞所言的弄险乃是何指。</p>

无非是，萧关的御敌方向乃陇右耳。</p>

汉军占据了萧关，也很难抵御从安定郡的来袭。</p>

然，彼那逆魏兵力，被杨条所牵制，焉能分出大部兵马来夺关隘？</p>

若遣来区区两三千兵卒，他又有何俱之！</p>

他的惊诧，乃他无法想象，昔日在牂牁郡，胆敢与句扶领三四百板楯蛮，深入敌后断道的郑子瑾；昔日景谷道之战，胆敢领两百士卒以身作饵诱敌的郑子瑾，竟声称不可“弄险”？</p>

再者，素来与他相善、以多谋善断著称的郑璞，莫非不知，他如今在军中备受腹诽的尴尬处境？</p>

节外生枝？</p>

呵~~~~</p>

好一个“节外生枝”！</p>

好一个“不可违背丞相调度，不可弄险”！</p>

瞬息间，心念百碾的马谡，恚愤及悲忿之情骤然生出。</p>

犹如那燎原的星星之火，燃遍腔腹，燃尽了理智。</p>

“呼~~~~”</p>

阖目，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p>

努力抑制下了怒火，再度睁开眼眸的马谡，也敛起了来时的热枕与昔日的亲善，声音淡淡，问道，“我若执意而行，子瑾当真不愿助我一臂之力？”</p>

如此作态，亦让郑璞心中泛起无奈。</p>

诚然，他知道马谡在军中的处境。</p>

亦知道，他此番若是再度出声拒绝，二人的情分会如何演变。</p>

或许日后，他与马谡便形同陌路了吧？</p>

然，私交情分，焉能左右国事邪！</p>

是故，郑璞闻问，也肃容以对，不假思索便颔首而答，“幼常兄，丞相所嘱之言，我不敢有悖。职责所在，恕我难从命！”</p>

“好！”</p>

马谡听罢，勃然起身，草草双手一拱作别，“乃是我有扰了。”</p>

言罢，便转身大步出军帐，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马缰绳，驰骋离去。</p>

速度之迅，让郑璞步出帐外时，仅见一串马蹄被卷起的尘烟，消失在天际。</p>

渐行，渐远，渐无声。</p>

唉.......</p>

郑璞慢慢耷拉下了眼皮，心中悄然叹息不已。</p>

以他对马谡的了解，依马谡的性情，此番负气而去，必然会兵出萧关！</p>

而后果如何，他无法未卜先知，但隐隐有所测。</p>

恐，凶多吉少！</p>

西北之地，叛乱不曾断绝，逆魏留在此地的将率，岂是无能之辈！</p>

若是马谡与自己在此地，倚仗着险地塞道而守，又有杨条叛乱在后，一时之间，尚不会遣兵来攻。</p>

然若见马谡弃了地利转去萧关，其必然遣大军来战！</p>

进而，趁机打通萧关道，长驱入陇右，将汉军悉数赶回汉中。</p>

区区杨条的叛乱，都被困在月支城内，沦为瓮中之鳖了，逆魏别遣一部兵马困城便是，又何足道哉！</p>

然而，此种推断他尚未说出口，马谡便离去了。</p>

抑或者说，细细分析了，马谡亦会选择性听而不闻。</p>

罢了！</p>

多思无益，且先作准备，以防万一吧。</p>

心有所决的郑璞，转身而归军帐，唤来了霍弋及句扶等人。</p>

先是挪营地。寻了一处可兼顾扼守北向、东向通行之处，重新落下营地塞道。</p>

其次，便遣人赶往平襄城寻魏延，将此地情况告知，请他让骑督赵广，帮衬着留意从北方来袭的魏军。</p>

嗯，自西城之战后，他与魏延便颇为和善。</p>

亦让刚遣人而去的郑璞，觉得颇为讽刺。</p>

被众多朝臣不喜的魏延，他相处和善；而素来亲善的马谡，他竟是闹淡了情分。</p>

果真，世事如白云苍狗耳！</p>

甩了甩头，将心中杂念抛出去，郑璞再度执笔点墨，给丞相书写述表。将马谡兵出陇关之事，禀报于丞相。</p>

以丞相之智，得知消息后，自会有所调度。</p>

但愿，尚且能来得及吧！</p>

书罢，搁笔于案，郑璞唤人将述表火速送去后，便满目忧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