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豕突（1 / 2）

 初秋，七月。</p>

苍穹之上，白云朵朵化苍狗，随风竟逐日。</p>

而地表上的景谷道，亦有两支骑兵在追逐，间距约为一箭之地。</p>

后方的那股约莫四百骑，人不披甲，手中皆手执长矛或环首刀，斜斜背着自制的杨木弓，皆不惜马力亦不畏马蹄被山石所伤，奋力扬鞭，死命抽打着胯下战马，让战马加速。</p>

他们是栖居在景谷道前段的氐人。</p>

来自不同的邑落，却是有着同样的信念。</p>

“呼~嚯！”</p>

“呼~~嚯！”</p>

整齐的呼哨与高扬起的长矛，昭示着他们想将前方那股百骑挫骨扬灰的愤慨。</p>

前方正亡命而逃百骑，自是杨霁所领的白马氐。</p>

不过，他们脸庞上半丝慌张都无。</p>

个别人仗着骑术精湛，在疾驰之中，还高举手臂一阵怪叫肆意卖弄。</p>

而赵广，则是独自吊在白马氐队尾，将身躯俯于马背上，双腿紧紧夹着马腹，空出双手持两石强弓，侧头眸如鹰隼，盯着后方的追兵。</p>

偶尔，有氐人追入射程内，便引弓放矢。</p>

“嘣！”</p>

每一次弓弦声响起，都会让身后追兵迸发一记悲鸣。</p>

于驰骋中回身而射，且例无虚发!</p>

举今被困在巴蜀之地的大汉，因匮乏战马的缘由，善骑战的后辈已然寥寥无几。</p>

更莫说是骑射！</p>

赵广能为之，乃是因他阿父征南将军赵云之故。</p>

抑或者说，大汉精通骑战的将领，自马超亡故后，赵云已无人比肩！</p>

最初赵云与先帝刘备得以结缘，乃是公孙瓒遣赵云为先帝掌骑卒！</p>

然而很可惜。</p>

后来先帝刘备半生寄人篱下，并无资财建立骑兵；后来坐拥荆南、巴蜀，亦因为此些地域无战马。</p>

是故，赵云此生所精的骑战，就此埋没。</p>

抱着遗憾，赵云将希望寄托在次子赵广身上。</p>

如功勋之后，年齿十五六便可入朝为郎，但赵云一直让赵广白身，将之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毕生所精。</p>

毕竟，赵广乃次子嘛。</p>

父辈的爵位，轮不到他继承；父辈所学，却可以继承。</p>

嗯，于这位征南将军的心中，一直坚信大汉终有一天会夺回陇右，定鼎关中。</p>

虽然他自己，不一定能看得到。</p>

然而他坚信次子赵广，能等得到！</p>

届时，大汉夺回陇右，可依托雍凉的战马建立骑军，赵广便可以成为掌骑之将，于沙场上纵横，上可报国家，下可觅封侯！</p>

后，赵广被丞相授职募兵，赵云不仅给了老卒部曲，还将最好那匹战马给了他。</p>

殷殷叮嘱，“你兄长在朝为官，若无意外，此生皆劳神于案牍。真定赵家的勇武之风，便由你来彰显了。”</p>

对此，赵广铭记于心。</p>

恰好来此地时，遇上郑璞遣杨霁领骑出战，他焉有不试试自己骑战的能耐？</p>

若区区阴平氐骑，他都不敢为之........</p>

索性，寻个无人之处，自刎罢了。</p>

莫给他阿父丢人。</p>

自然，骑射乃是个人技艺，与统帅骑战乃两码事。</p>

赵广故意吊在队尾，持弓而射，乃是想不停撩拨这些阴平氐骑的怒火，诱使他们继续追击。</p>

这是郑璞的将令。</p>

尽可能将这些阴平氐骑，诱杀！</p>

为了逼迫阴平桥头戍围的驻军，不得不出兵来战！</p>

然也，郑璞领着两百人，在景谷道依山傍水落在营寨，以身做饵，兼行“焦土战术”，却没有引出桥头戍围的驻军。</p>

嗯，焦土战术，正是赵广及杨霁百余骑白马氐所为。</p>

不再“迁民”，改为频频出击。</p>

杀戮一切看到的牛羊，烧毁沿途阴平氐小邑落的房屋，纵马践踏他们即将收割的麦粟，还有以枯草引火焚牧场。</p>

让他们无过冬之粮！</p>

逼迫他们去寻各自部落大酋哭诉，让部落大酋前往桥头戍围求援。</p>

然而，烧杀掳掠数日后，不见桥头戍围驻军出击，周边各个小邑落却是自发凑成了四五百骑，前来追杀杨霁的百余骑。</p>

或许，他们觉得不过百余骑来扰，无需劳烦桥头驻军吧。</p>

因而，郑璞便想着，诱杀这些氐骑。</p>

只需能伏杀这些部落氐骑，桥头驻军为了稳住人心，必然会出兵。</p>

即使依旧按兵不动，郑璞以斩杀数百骑的战绩，以及先前掳掠的氐人及牛羊马匹，亦可够玄武军扬名了。</p>

赵广与杨霁，今日就是诱敌的。</p>

前方约莫五里处，郑璞带着两百士卒，悉数携带军弩列阵，已然伏在道边了。</p>

且无需担忧被发觉。</p>

骑兵追逐战，战马的速度将被提到极限，待这些阴平氐骑发现郑璞的弩阵，仓促之间，已然无法让战马瞬间调头！</p>

尤其是，赵广及杨霁带着百余骑，一直刻意控制马速。</p>

与身后的追兵，保持在一箭之地内。</p>

诱他们不舍放弃！</p>

五里距离，于骑兵而言，不过稍纵之间。</p>

“呼~~嚯！”</p>

穷追不舍的阴平氐骑，忿怒的咆哮着，依旧带着将白马氐骑挫骨扬灰的愤慨。</p>

然而，沿道拐过一山脚弯处时，变故突生！</p>

一记轻脆且尖厉的鸣镝，击穿了苍穹！</p>

“击！”</p>

“击！”</p>

也让伏在沿途的郑璞，以及传令小卒，口中暴呵下令，让结阵以待的两百弩兵，扣下了军弩悬刀。</p>

瞬息间，弩矢如蝗！</p>

“嗡”一声，竟压制了如雷的马蹄声。</p>

追来的阴平氐骑一看，惊恐大叫，阵型瞬间骚乱无比。</p>

冲在最前方的氐骑，用力踢着马腹，冀望冲过弩阵所覆盖的地带；中间的追兵则是拼命想调转马头往回跑。</p>

然而，急速奔驰的战马，怎能在瞬间转换方向？</p>

密集的弩矢，终究亲吻了他们。</p>

一时间，战马的嘶吼，人儿的凄厉惨叫，洋溢了山道。</p>

四五十骑倒地，死去的以鲜血浇灌大地，断胳膊折腿的哀嚎不已。</p>

“进可活！”</p>

剩下的阴平氐骑中，在第二波弩矢加身之前，有一人大声吼着，率先拨转马头，驱马往郑璞的弩阵冲去。</p>

十分明智，做出了此刻最佳的选择。</p>

亦让其他阴平氐骑，迸发了骨子里血勇，随之冲锋而上。</p>

因为以战马的速度，郑璞的弩阵仅能再倾泻一波弩矢，便会被突阵而入，肆意屠杀！</p>

然而，他们却是没有机会了。</p>

先前驰马而过的白马氐，已经冲上缓坡，在杨霁的率领下完成了迂回，正加速冲阵而来！</p>

想趁着阴平氐骑阵型崩溃之际，突阵掩杀！</p>

一直吊在队尾的赵广，则不需要那么麻烦。</p>

骑术精湛的他，依托胯下战马的雄峻，无需太大的空间，便调转了方向。</p>

当他让驱战马加速，形成冲锋之势，竟成为了白马氐的突前之骑。</p>

然，他毫无畏惧！</p>

当即，双脚狠狠在马腹一踢，一骑当先。</p>

疾驰之中，还引弓搭箭。</p>

“嘣！”</p>

“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