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考不成（2 / 2）

这日正午，铛，铛，两声钟响，三号食堂开饭了。</p>

宁夏合上一本《稻粱志》，放回书架，快步出了阅览室，向秦管事致谢后，疾步匆匆奔向食堂。</p>

来东华学宫已经五天了，他基本熟悉了这边的日常。</p>

他倒不是闻饭则喜，只因今天就是他正式转成杂役的日子。</p>

一早，薛管事便收回了他的号牌，给了他一百铜元钞。</p>

吴国的货币主流，还是金银铜，冶炼技术的高度发达，造成了银元、铜元的大流行。</p>

一枚银元，重七钱三分，可兑换百余铜元，具体兑换比率虽一直在波动，但幅度不大。</p>

银元、铜元，虽已简便，但学宫还是嫌携带不易，自行开印了铜元钞，在学宫内部流通。</p>

百元精美轻薄的铜元钞才入手，宁夏心中一阵火热。</p>

这几日，他实在素得狠了。</p>

自入了学宫，虽有薛管事给的号牌，日日能在食堂取食，米饭管饱，素菜随添。</p>

但那号牌不供应任何荤腥，宁夏腹中早就没了油水。</p>

每日在食堂吃饭，就靠着盯别人碗里的荤菜，靠大幻想术才能吃得香甜。</p>

今日得了这铜元钞，他就可以凭钞购餐，虽说薛管事有交待，这一百铜元钞是预支的，今后要从薪俸中扣除。</p>

但宁夏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说破大天，他今天一定要吃肉。</p>

才到食堂门口，他就被汹涌的人潮吓到了。</p>

本来每天到饭点儿，食堂的人就不少，今次因为新招了上百杂役，今天的人潮来的更猛了些。</p>

排了好一阵队，好容易轮到宁夏时，荤菜窗口就剩最后一份红烧肉，高达五元的标价，让他暗暗咋舌。</p>

奈何的魂魄都快要被那油汪汪的玫红色红烧肉给吸走了，他点出五元递过去，打菜的朱大妈麻利地一勾，一颠，半勺红烧肉就递了过来。</p>

宁夏才要伸碗接住，哐的一声，一个大号的饭碗挤开了他的碗，截走了那勺红烧肉。</p>

宁夏懵了，转头一看，却是个浑身脏兮兮的红袍老汉，脸上沾着污泥，头上的道髻扎得极为随意，杂毛乱飞，腰间挂着个碧绿酒葫芦。</p>

“好你个程老头，不让赊账，你还抢起来了，作死啊……”</p>

朱大妈探出头来怒骂。</p>

程老头哂道，“欠着欠着，又不是不给，朱永那货都没来找我，你咧咧什么。”</p>

朱永是内务总管，正是朱大妈等食堂后勤人员的顶头上司。</p>

见他搬出朱永来，朱大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将那五块钱递回给宁夏。</p>

宁夏收了钱，心里暗骂无数个握草。</p>

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不会蠢到为了一碗肉自找麻烦。</p>

他将要退走，程老头晒道，“小小一个杂役，也想吃肉？却不知你父母妻儿死在妖兽口中时，你在何处？”</p>

宁夏不理会他，程老头嗤道，“没种的夯货，没救了，现在的学宫是越来越不成了，什么家伙都放进来。”</p>

骂骂咧咧一阵，程老头端了碗，晃晃悠悠地去了。</p>

肉没吃到，反挨了一通骂，宁夏心里窝火，牢牢记下程老头的模样。</p>

没滋没味地吃了午饭，宁夏返回柴房。</p>

昨天，薛管事给杂役们集体分配了宿舍，宁夏提前量打得好，早早和薛管事说了他睡觉动静儿大，不愿去宿舍打扰别人，就睡在现在的柴房挺好。</p>

薛管事念着柳执教特意提点过要他关照宁夏，也就同意了。</p>

宁夏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三声钟响，他拿起新发下的云浆纸和炭笔，往竹贤楼赶去。</p>

今天下午有一场宣教课，是专门给他们这些杂役开设的，既立规矩，又说明情况。</p>

他向阅览室的秦管事打听过，知道宣教课是他们这些杂役，难得的可以向执教提问题的机会。</p>

宁夏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p>

他在阅览室翻阅许久，并没有找到和修行有关的知识。</p>

只知道东华学宫的学员们，普遍都在“导引”境，至于何为“导引”境，他完全没有概念。</p>

入得竹贤楼，他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将将下午两点左右的样子，听讲的杂役们都到齐了。</p>

其中不只有此次新招募的杂役，还有已入职的杂役，林林总总，小二百人。</p>

众人坐定，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个身影晃晃悠悠踏上前方的讲台。</p>

一见来人的卖相，底下顿起阵阵私语。</p>

宁夏也惊讶不已，站上讲台的竟然就是中午和他在食堂抢红烧肉的程老头。</p>

程老头似乎中午灌了不少，脚步都虚浮了，半趴在讲桌上，还没说话，先打了仨哈欠。</p>

底下的私语声渐渐大了，皆是在议论程老头，更有甚者，对学宫派如此一个老朽来糊弄自己，表达强烈不满。</p>

啪的一下，程老头一巴掌拍在讲桌上，疼得直呲牙，指着众人怒道，“就你们这帮烂货，也配听我的课？妖兽横行的时候，你们这些烂货在何处？是不是都顾头不顾腚的逃窜，抛下父母妻儿？啧啧，幸存数万人中，老弱不足三成，怎么做到的……”</p>

程老头一阵狂喷，从人格上挖苦、打击，渐渐有人退堂，以示无声抗争。</p>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宁夏一般期待这场宣讲课，绝大多数杂役，都只是想成为杂役，好谋求生存下去的机会，并不关心修炼。</p>

即便真有志于考入东华学宫的，见了程老头如此卖相，实在对他生不出多少信心。</p>

见底下有人退场，程老头喷得更用力了，“走了的，还算知耻知羞，还算有药可救……”</p>

十分钟后，偌大个场子彻底清净了，就剩了宁夏一个，屁股生根，安坐不动。</p>

“哟呵，还真有不要脸……咦，是你小子，好个孬种，竟有如斯的厚脸皮，还不滚蛋，指望老子给你上课不成……”</p>

程老头狂喷，宁夏安坐不动，任他废话。</p>

程老头又喷了十几分钟，宁夏的屁股仿佛黏在椅子上。</p>

“好个无耻之徒，不要脸的奇葩，若是进了学宫，怎么得了。老子要和南怀远说道说道，你这样的败类绝不准进学宫……”</p>

程老头依旧狂喷，并不离开。</p>

宁夏并不理他，他在阅览室中看过《学宫律》。</p>

他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一条，严格限定了执教不得无故旷课，早退，迟到。</p>

此刻，程老头狂喷不撤，宁夏大概猜到程老头还是忌讳条律的约束，想逼自己先走。</p>

见宁夏根本毫无反应，程老头累得气喘吁吁。</p>

“小子，你到底滚是不滚。”</p>

“学宫律，第七章第三十八条，宣讲师不得无故旷课、早退。旷课一次，记大过一次，罚金五百元。早退一次，警告一次，罚金三百元。执教若不愿宣讲，自便就是。不过，晚辈一定会上报学宫。”</p>

宁夏沉声说道。</p>

不惹事，并不代表他怕事。</p>

食堂里为一碗红烧肉和来历不明的程老头起争执，无疑是蠢事，争赢了也是输。</p>

然而此刻，他大概弄清了程老头的身份，也观察到学宫是个纪律严明、赏罚分明的体系。</p>

有《学宫律》明文规定，他犯不着还惯着这糟老头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