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蒙眼儿（1 / 2）

 赶着大车，一天运送五趟石料，爱惜牲口胜过自家性命的二尕，连谈好的运费都不要了，只为讨得雇主二女儿贞的高兴，令他欣慰的是贞的家人不反对二人。

大车是他骄傲的资本。当初欠债拴起来的一挂大车，饥荒已经还，挣的钱都是自己的，就加疼爱牲口，不是为了未来的媳妇绝不会多跑一趟的。牲口到他手里就没下狠手过，重车上坡自己都上手帮一把劲，明明道作用不大，这样了心里踏实。干一天的，家的上鞭子插在车沿板上，由着一骡一马自己认缓行，不催不赶由日头压山，心里想着到家以后草料里要多加点苞米。

车站屠驴的场上，聚着一群人。把大车在边停稳，二尕挤入人缝。人圈的地中央铺着一块红，红上铺着一块虎皮，虎皮上排着虎爪、虎骨、虎鞭，虎皮旁蹲着一个瘦小的男子，抄着生不熟的普通话，“老虎，山中之王，珍稀动物。有钱很牛吗？你买一头老虎，到我面前，我要，随你开价。抬杠，我的意是有钱难买老虎。走闯，我的是朋友，朋友让给我一点点虎骨，怕没见过虎骨的人怀疑，朋友搭上一只虎爪一块虎皮。”

那虎爪如同长在虎的身上，惟妙惟肖，皮毛覆盖不到的茬口，骨缝间的风干筋腱呈蜡黄色透明。

“疗风湿的药很多，丸子药、汤药、膏药，效果都不好。不是药不对症，是药里没有虎骨，用狗骨头代替虎骨。狗骨头的疗效要是好，《本草纲目》里就不调虎骨了。风湿必用虎骨，买我的虎骨，药方免费赠送，付汤药包你见效。”说着自包里掏出一沓黄纸药方在人眼前晃动，二尕的眼神一跟紧药方，那人立马就把药方送到他的鼻子底下，他哪儿道二尕大字不识几个。

“上么贵？有人说黄金，错！我告诉大家是虎骨。金子到处都有，有钱就能买到，虎骨市场上有吗？政府不让卖，发现就没。天和大家有缘，好虎骨不要黄金价，黄金首饰八十一克，我的虎骨就卖五十一克，多给不要少给不卖。”

“我要个虎爪，多少钱？”有人开玩笑，“虎爪一卖，其它的货都砸我手里，请这位朋友高抬贵手。”边说边拱手作揖。二尕捻一捻兜中的钱，目扫视围，围的人很多，有的还认识，决意耐心等下去。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二尕问男子：“一副药用多少虎骨？”男子把二尕自脚尖到头发梢量一番后答：“一副药用一克，多了浪费。”二尕吓了一大跳，“啊！副药得四五十块，太贵了。”“对呀，宜的那是狗骨头，这是正的虎骨。”“了，我没那多钱。”二尕说罢起身走向大车，刚到边，身后有人喊他：“老板，可以配三副药试试疗效。”二尕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来。“疗效好，买不迟，我总在沿线的车站转，你随时能见到我。来，——来！老板，你个主道个朋友。”见二尕转面前，自包里掏出一片碎骨头，“这块三克只多不少，就三克。”二尕说：“不要这块，你从大块上给我锯一片。”“老板，三克没多少，你说我开一锯，虎骨头末子都有克。”二尕说：“不现锯我不要，三克给你五十。”“一五不能少。”“那我不要，我最多出一。”二尕说着要走。“成。”

二尕用黄色药方包好虎骨揣进怀里，临走的时候，卖虎骨的人似乎下了天大的决心，“老板，你个朋友，把虎骨末送给老板。”二尕心满意足地跳上马车挥动鞭儿踏上家的。

转个大弯来到岔口，记得翻过大车伤过人，所以二尕到这里都加上十二分的小心。下到沟底，绷着的神经稍稍松，身边过去一辆自行车，车上是一个长辫姑娘，梁顶的时候，骑不动下了车子推上梁顶。上车子的时候兜里掉出个东，二尕看得切，大声喊：“嗨！东掉了！”没听见的姑娘消失在坡下，二尕甩个响鞭，扫了一下前套的骡子屁蛋，嘴里吆喝道：“驾！这傻b娘们。”牲口小跑起来，那个红色的小盒子，没等跳下大车，后面一辆自行车飞一样冲过去，一个脏乎乎的男子扔了自己的车子，在二尕的目中拾起了那个小小的红盒子。二尕在梁顶停稳车，对脏呼呼的男子说：“东是坡下的姑娘丢的。”“嚷嚷，嚷嚷。”这话让二尕的心一颤，红色绒面的盒子开，里面立着一枚金灿灿的戒。脏男子抠出盒盖上的纸条凑到二尕跟前，念出声：“锦州金店。”二尕勉认个金字，眼睛注视着戒旁边心形标签上面的578，他道这是这枚戒的克数，心里盘着：“这是五多块啊。”那男子说：“咱俩分了它。”二尕的心差点蹦出口，一二十个愿意，况是人提出来的，贼一样地看看没了姑娘子的下坡。“这个值五多，你拿大头，二五不吉利给我二四，戒归你。”二尕说：“我兜里没钱，你给我二四戒归你。”“老板你逗了，你看我像兜里有二块的样子吗？”二尕说：“我兜里的没钱。”“那拿一头牲口顶。”二尕说：“净扯，我一头牲口一多。”“把牲口压我这，我给你我家的地址，你拿钱领骡子。”二尕说：“骡子是我的命，我和它不死一个永远不分开。”“你兜里有多少？”二尕把兜扯出来，把兜底的土粒弹落，说：“浑身上下就块钱。”

“丢戒的姑娘来了。”二尕赶紧坡下看，连个人都没有，身后稀里哗啦一通胡响，眼见着脏男子飞车到沟底，那人沿着原跑了。这明白他要独吞，大声骂道：“损贼！跑，抓贼呀！”自己又不能追，追也追不上，猛然想到刚为么不把戒剁开，一人一，二尕埋怨自己太笨，后悔一进了家门。

进门卸车拴好牲口，槽里添足草料，心里还念着那枚戒。看着大门上的财神像出神，这是跟杨立春学的办法，春节前送财神的一个连一个，对送来的财神，不敢说：不要、不买、滚蛋、一边去。财神进门，村里人请，请过来就得赏出去钱。杨立春的办法是大门说：“我的财神比你的到。”

要是自己快那么一点点该有多好啊。

菜地里摘一片生菜叶，进屋把玻璃槽子里的蔫吧菜叶换掉，看看里面拳头大的两只蜗牛，这是二十块钱换来的，还签了一份合同，利坚大蜗牛下崽后，廿家的公司全数，都出口到国外。双手递给他片的经理说：“我们公司的产在欧供不应，为了尽快扩大规模，与农户联合的模，这互利互惠。”外屋传来他爸爸的咯痰声，他赶紧把手心的虎骨攥紧，索着藏到哪儿，总觉得家里没有全的地方，把虎骨又进怀中贴肉的衣兜里。

杨山把见底的白色大塑料酒桶理干净，在一边，墙角还有桶白酒，明天女婿顺送白酒并拿走桶。板凳上坐久了，起身的瞬间一摇晃又坐凳子，用手揉揉膝盖，慢慢起身，觉右膝盖上有点凉，进屋把一个白色方盒上的电线连上膝盖裹着的东，然后通白盒子电源，一排的红绿灯闪起来，膝盖渐渐热起来，舒服了许多。白盒子上一行大字是：脉冲热红外多方位电子全自动理疗仪。

这玩意是我买给奶奶的。奶奶老病发，住进了廿家子医院，诊是风湿性关节炎，滴注的药是青霉和地塞米松。腿病减轻了，手掌心脱皮开咧蚂蚱翅膀纹理一样的小口，能看见里面的红肉，手掌像拍在针尖上一样痛。锦州、朝阳没看好，爷爷拜把子老八的大儿子乡，在市上设摊义诊。张军医看罢来自己的媳妇，女军医经验丰富，“这是过敏，用过么药物。”“风湿住院过点滴。”“道了，是松药过敏，吃点扑尔敏就行。”

我奶奶眼不耳不聋，爱看电视，常看得鼻涕一把老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