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会年茶（1 / 2）

 初开始会年茶，请客是要排队的，主人之间排的筵席不能撞车，客人是叉的，一客无法同时赴两家的宴。逐渐的成了习惯，一家一个固定的日，初这天是我家请客。

东请客的人，有一个标，子都刻在碾房的风车上。

东头隆重的会年茶，由县政府招待所的大厨杨江掌勺。

杨成福家的会年茶，菜都前好，在大锅的秫秸帘子上蒸着。客人到齐后，瞬间，十二个菜全部上桌。

我家请的客人，亲戚不能少，爷爷的哥们不能少，爸爸的发小不能少，邻居不能少，大队干部不能少，吃红粮本的人不能少。妈妈在村里只有一个亲戚——堂姐，是姜春燕的妈妈，上桌喝酒的人不是妈妈而是他爸爸姜俊堂。这些人都是我家固定的客人，年的客人有点小变化。年我家算添加两客人，一是新当选的小队队长杨虎，另一是关系有点紧张的李成。

我家年年请四桌子的客，有三十多人。

前三天，我就挨家挨户招呼：“刘老师，后天晚上点到我家去喝酒，我爸说，无关紧要的事请一一定要来赴宴，前半小时一定到。”刘老师说：“好，我前一个小时到。”狄支书、赵校长、宝三爷、田家三兄弟、大姑父等人个招呼就行，都说：“我记住啦，到时候不用来人我，我肯定去，实在有事脱不开身，会给你家去个的。”

新增加的客人扭扭的不爽快，我首去杨虎家里请，他说：“那天我肯定有事，去不了。”大叟第二去请，他说：“我的有事。”爸爸第三去请，他说：“看况吧，尽量去。”李成死不来，开始还找理由搪塞，后干脆对我爸说：“我就是不去。”田老叟哕巴他：“灶火坑井，房顶扒门，万事不人，死过日子过日子死。缺了你李二爸那屠夫，我们还着带毛吃猪？”

初这天，中午一过，我就满村子窜，痛快答应来的人家也要跑一趟。进家门已经跑了两个小时，我对爸爸说：“杨虎有事、薄云起有事。”爸爸对我说：“去，说话要客气点。”我客气，来报告：“爸，薄老二说稍晚一点到，杨虎还说有事。”爸爸对大叟说：“小福，你去请。”大叟来待：“杨虎说有事。”

折腾到这时辰，屋里客人抽的烟太浓，大冬天的迫开一扇窗户换换气。

爸爸亲自去请，屋里炕上茶水撤下去，开始桌子摆碗筷。杨虎来了，到院子大门口还三礼让肯进院。田老叟看着心里不忿儿，“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一张脸，没人望借你的脑门子晒裤裆。一斤肉馅的饺子，好大的皮子。恭敬恭敬你为啥？酱不咸醋都酸。费劲巴力养了一‘年多的肥猪，临末了，瘦肉里含着痘，这他妈的是么肉？”

东屋两桌屋两桌，桌面是两张饭桌拼成的，一桌围坐八个人。屋子烧得暖暖呼呼的，炕头的炕席往炕梢拖，露出泥土的炕面。爷爷屁股下垫着厚木板，木板用砖头架。屋内铁盖子土坯炉子里烧着干牛粪，炉子盖半开半闭，炉膛内红红的，热气袭人。

狄支书、爷爷和几个磕头弟兄的一桌在炕头，一年中，只有这场合儿，狄支书高兴有人喊他哥弟的。

宝三爷、爸爸、赵校长、杨成福、田宝良、高专干等吃红粮本的公家人一桌。田宝坤、水、波、刘云飞、支客的宝庆忠等人一桌。木匠、瓦匠、车老板、修喇叭的杨立山等人一桌，还有一桌是颇难请的客人，不用人排自己道应该上那个桌面。

我问大叟：“大叟，为么这桌人拿腔作势的假装不来？”大叟答：“不是假装不来，是的不来。”我问：“好吃好喝的，为么不来？”“他们从来不请客，觉得吃人家嘴短。”

菜以猪为主，排骨、汆白肉、红烧肉、溜肥肠、熘肝尖、干煸血肠、粉头炒肺丝、白菜片爆肚片、蛋炒木耳、小鸡炖蘑菇、干炸刀鱼、白菜叶丝拌干豆腐丝浇辣椒、白糖心里萝卜丝、蛋黄的咸鸡蛋，当然不能少了杀猪大菜，爆生米糖不盐。

狄支书说：“啊——，溜肥肠不好，洗的太干净没有脏腥味；啊——，咸鸡蛋也不好，都不臭。”宝三爷说：“在杨江家里猪大肠都吃不出来是么，也没听见你喊不好吃，他家白萝卜炖红萝卜你都说好吃，我看这盘溜肥肠有滋味。”“啊——，你说得对，村里的炒豆腐渣在城里雪菜，村里大葱蘸大酱城里青龙探。啊——，不过要吃色菜，这盘地道，弟的独门下酒菜。”狄支书用筷子着一个小瓷碟。

干红辣椒在牛粪无烟的红火上转圈烤，烤到褶皱鼓起微焦，满屋子飘香，闻见的人喷嚏，不用刀刃用刀背轻轻一拍碎成和里面籽一般大；秋天霜过叶缘发红的香菜用牛皮纸袋密封，墙下挖两锹深的土坑，把一个的纸袋立着摆进去，上面盖上厚厚的秫秸，吃前要把冻香菜在水缸边慢慢解冻，用刀切碎鲜香菜，大葱白、白菜心，进辣椒碎用盐和味精拌匀，后滴上几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