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雨（2 / 2）

雨突然增大，天成了一柄大漏勺，远处一色白蒙蒙，处是条条雨箭。宽大的杨树叶在连续攻击下本翻不过来手掌，墙头似长满白毛。远处、处的声音混在一起，院子里物件都在响。房檐水成了一幕水帘，夹杂着房顶的泥土，混黄一片挂在屋檐遮住屋里人的视线，朦胧中看见院子外的水起了波纹。

大叟走的时候说就来，可是现在还没来。奶奶、妈妈、三姑领着我们四个，房子漏着。时间一长，三姑看着大雨害怕，嘴里埋怨起弟弟：“这没眼高的，也不管家里，快点来呀。”

终于，爷爷和大叟都来了，下身湿透，进了屋都在哆嗦。爷爷说：“稀里哗啦，墙倒屋塌。”

我刚迷糊过去，一阵急促的破锣声夹杂着人的喊：“来人哪！快来人！漫坝了，来人哪！”靠在窗台的大叟火烧火燎似地窜到屋地，着脚就外跑，厢房里拿把铁锹，出门向东狂奔。

杂树沟的洪水下来了，东园子的五户人家和边的十户人家之间有一条水道，平时为了通大马车方，特地修了一稍宽稍矮的堤坝。遇到大洪水就要加高这堤坝。破锣声就是号令，雨中二十几个人快用备好的石块混着黄泥加高堤坝。

山水迅疾泥石俱下，一尺的山洪威力骇人。几年前，没来得及上坝顶的一头毛驴倒顺滚走，山洪过后在树子边，人们找到死驴，驴的前腿断，身上的毛褪。

眼前，山洪下泄的同时一寸一寸地坝顶，人们拼命地加高堤坝。山洪的声音不大、浪头不高，一刻不停的锹镐撞击石块的声音众人的喊声压住。

屋里人刚刚下的那颗心又重新提到嗓子眼，只有奶奶在嘟嘟囔囔地求佛。

一刻钟后，外面“哗啦”一声。我听到了，判断不出方向。爷爷说：“像是大门外。”一个小时后，“轰隆”一声，声音很大，闷闷的炕都在动。弟弟窝在妈妈的怀里，乖得出奇。爷爷说：“好像东边炮。”

下午，雨总小了，门前的柳树脑袋偏向方。爷爷说：“云彩，江河不行船。”

天上的云开始粑堆，一群一群飞窜。雨丝开始倾斜，斜大，骤停骤下，忽东忽。房檐的水似乎有人在房顶间断的一瓢一瓢地泼，院子里不住有东滚动摔出暴响，风乱吼，门前的柳树杈子掉下一枝。

大叟来了，把铁锹狠劲摔到院子中间，成了一只落汤鸡。“杨立成把东侧堤坝中用炸药炸开了，洪水淹了杨家沟的地。”换了件背心说：“咱们家门外菜园子墙塌到坎下去，有一丈多长。”外屋换了裤子来说：“院的屋子漏得没有一块好地方。”用洗衣粉和冷水把头发洗说：“河套涨水了，大洪水还没下来。”然后就瘫倒在炕上。

外面的雨住了，房笆的水还在盆里滴。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还下。爷爷认地对我说：“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是人生最大的奢望。”

一阵大风把天幕从角掀开一小块，是蓝天。就那么一角，好蓝好蓝啊。当天幕开，碧反衬出山的轮廓，阳从方追逐着云的边缘瞬间铺满山村。

风住了，村前的树前出现一道彩虹，东端抵住树下，向弧过山。

惊呆了，人们惊呆了。

一村子的孩子冲出家门，跑向那地儿，冲进柱状的彩虹里，远看虹里的孩子似一只只的炫彩小鸟。

我身处其中，觉眼前奇亮无比，身边好像全的色彩汇聚来，透明的颜色缓慢地沿一个方向旋转着微微荡漾，在这亮里，高举双手双脚不停地跳，嘴张得大大的，欢呼雀跃，寻找着么却不得其法，就这样慢慢地等着亮度渐渐失。

传说丽的彩虹桥连天堂，这端连着我，那另一端呢？在那远方等待我的一定是无穷无尽的快乐。

脚下有浑水漫上来，树里都是水，看不见地面。树另一边，水浪拍击山崖，似牛群狂奔，乱蹄踏地，声若滚雷，大地震颤，洪水来了，驱赶着我们逃家里。爷爷摇着头说：“孩子好，年少不愁滋味。”

下坎大姑风风火火地跑来，刚进院子就喊大叟：“小福，我家院子进水了！”大叟正躺着，听见姐姐的话，爬起来就跑出屋门。爷爷也下地找鞋，说：“老房子，老院子，当街比院子高，院子比屋地高，唉！”头看见我要跟着，脸沉下来：“在家里呆着，哪儿都去。”

一直担心到天黑，爷爷进屋门，奶奶问：“下坎没事吧？”“没事。和东院田老疙瘩用的院墙塌一截，后院的土坎子塌下一大块。屋门外叠道坝，屋子里没进水。大门口叠道坝，院子里的水出不去，小福和波正在淘院子里的水，坎下家家都一样，院子里可以养鸭子。没事了，山区水来得快，走的也麻利。”

第二天中午，大叟家，进屋就说：“河套的洪水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