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夜 啸月（2 / 2）

“幸好有你陪在他身边，不然的话，他死得就太孤独了。”青杰感慨道。比起王爷爷的善良，小黑的忠诚，更让他有所触动的是那份孤独意味。他因为白天嗜睡，小时候经常在课上打瞌睡，这引来了不少孩子的嘲笑，导致他一直没什么好朋友，身边除了母亲之外，满是空白。

青杰与雨女坐到了小黑身旁，出言安抚了小黑几句，见小黑默然不语之后，他们俩也沉默了下来。在他们不远处，另外两伙人也在为亲人的离去而哀哭着，听得让人觉得揪心。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几乎化为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这些人的心头。窗外的阳光白得如此炽烈，却无法照亮人心的阴霾。

这时候，停尸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男一女从中走出，两人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谈论着关于联系火葬场的事情。

“这笔钱简直跟大风刮来的一样，来的真是太容易了，只要我们把这个糟老头子送到火葬场里炼成了灰，卖房子的钱就是我们的了！”男人喜形于色地说。

“你这死鬼倒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捡了一个便宜。”女人也很开心，支着黄板牙微笑道。

“等这笔钱到了手，我要买一块手表，再给你买一个首饰。”

“买你个头！文文就要上大学了，到处都要用钱，给我买一个首饰可以，给你买手表可不行。”女人伸出食指，狠狠捅了丈夫的脑门一下。

男人搂住妻子的腰，不断说着讨好的话，试图改变妻子的想法。两人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听不太清了。

“他们两个人是谁？”青杰从这对夫妻刚才的谈话中听到了王爷爷的名字。

“他们是主人的远房亲戚，主人没有至近的亲人能够为他送终，只能联系这些远方亲戚，以那所破院子为条件，求远房亲戚替他处理身后事。说是身后事，其实也就是帮忙联系一下火葬场而已。这两个人压根没想要埋葬我的主人，刚才还谈论着等我主人被炼成骨灰之后，直接撒到大海里。”小黑忿忿不平地解释。

魂归故土跟撒进大海两者间的区别不止是资金花费上的不同，前者起码还能有个地方让人寄托哀思，后者却只能对着广阔的大海寞泪。

“这也太过分了吧？虽说那个院子很旧，但也应该能值不少钱，这两个人怎么也该替王爷爷找块墓地啊。”青杰不满道。

“如果给主人土葬的话，卖掉房子的钱就剩不了多少了，那对夫妻才不会同意。而且这是主人之前跟他们约定好的，甚至还写了书面协议。主人已经同意了死后让他们将骨灰撒进大海里。我本来想帮主人埋葬到土里，可撒进大海里既然是他的决定，我还是别擅自做主的好，就让主人的骨灰在大海里安家吧。”小黑沉痛地说。

在这件事情上，小黑是最有决定权的，旁人根本无力干涉，青杰跟雨女默许了这个决定，就让王爷爷的骨灰撒进大海好了。

没过多久，王爷爷的远房亲戚就把火葬场的车找来了，用一具棺材将王爷爷装走了，运到了火葬场。王爷爷的遗体火葬场炼成骨灰之后，被王爷爷的远方亲戚辗转送到了海边，雇了一艘小渔船送到了海上，撒进了蔚蓝的海中。

青杰与雨女陪伴着小黑走完了全程，一直目睹灰色的粉末被扬进大海，消失不见。滔滔的海浪声中，似乎传来了王爷爷告别的话语。

小渔船回到了岸上，那对夫妻完成了任务，开始研究起了卖房子的事情。

“小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青杰等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他们送走了王爷爷，没必要再跟着那对夫妻了。青杰之前答应过王爷爷要照顾小黑，虽说小黑是妖怪，他也不能忘了这个约定。如果可以的话，他有心把小黑接到家里。

“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做打算。你们已经见过了王爷爷，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小黑漠然道。

青杰与雨女对视了一眼，点头道：“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你知道雨女的电话，有什么事就打她的电话好了。”

“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不用为我操心。”小黑趴到了地上，身体冒出黑色妖气，妖气散后，他变成了一条黑色狼狗，狂奔着离开了海边。

青杰跟雨女都觉得让小黑自己静一静是好的，没有追上去打扰。

小黑漫无目的地狂奔着，不去看周围的景物，也不管跑到了哪里，他跑了很久很久，天上的太阳跟月亮换了班，黑色的夜幕垂了下来。他一路跑到了一个山头上，抬头一看，明月高挂在夜空中，明亮皎洁，纤尘不染。他情不自禁地对着月亮长啸了一声，发泄着堵在胸口里的悲伤气息，每啸一声，他的心里就舒服了一些。

声音传出老远，山林中的动物们听见了，纷纷给与了回应，就连更远一点的城市也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