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股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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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都国际机场是很大的,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更是日益繁忙了,国际通道的安检出口,一大群接机的人们在拥挤着,有穿着白衬衫的,有打着领带穿着西服的,还有那穿着明显比周围的人们鲜艳的金发碧眼的洋夷们,他们在拥挤着。

国人自古便有好看热闹的喜好,改革开放已将近十年了,但东西方的交流却并不畅通,几十年的隔阂是要靠时间来消除的,所以外国友人们在中国是不常见的,是要被围观的,这是在80年代所特有的一景。

通道口正通行着一行刚刚降落的洋夷,他们大概是来旅游的,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手上提着包,脚后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双双碧色的眼正四处打量着,闪着好奇的目光。对于80年代的人们,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更多却是那好奇和新奇居多。

面对这伙明显是不同的洋夷们,接机的人群越发的躁动了,不管是不是接这班机的都在往前挤着,绝大多数只是为了多瞧一瞧洋夷们身上的毛到底如何的长,看看生活在资本家社会的人是什么样的,他们奋力的举着手里那写了名字的牌子,嘴巴里不住的喊着,眼睛张大仔细张望着,于是白衬衫们的白色便被蹭污了,领带们的领带也被歪了。

头顶的吊扇们不住的转着,但或许是因为年老的缘故或是安装的问题,那转动的声音明显的有些大了,与那嘈杂的喊声混杂着,份外的扰人,这是个躁动的年代,不一样的88年。

不远处的休息区,还有不少接机的人,或静静的看着报纸,或三三两两的聚着,聊着天,打着屁,更有那对着通道里出来的“外国友人”猛瞧细看的,手上还带着指指点点的动作,似乎是在跟旁人解说着什么的,虽然这行为不是那么的友好,但这不是好奇嘛?有了这个解释,一切似又可以原谅了。

改革开放刚刚十年光景,社会上的各种限制也才慢慢的开始放开,东西方的民间交流更是少之又少,长久隔绝的人们都在渴望着交流,这平日里颇为难得的场景更是该好好探寻一番,回去之后就是家里和单位上最好不过的谈资了,咱是见过市面的,于是那略有些怪异的围观便也是值得理解了。

将近一个世纪的屈辱,带给中国人的不仅仅是那文字的记忆,更多的是那隐藏在灵魂里的自卑,那场红与火的革命,好像也不能完全消磨掉这一顽强的一丝,对外国人中国人是复杂的。

孙季初静静的坐在那木制的略有些粗糙的休息座上,旁边坐着一位长着很是粗壮的年轻人,身材很是高大,一双比起旁人明显粗了一圈的臂膀显得极为惹眼,坐姿很正,身上还隐隐透着一股极为浓重的军旅气息,于此相对脸上却是一种憨憨的笑。他叫徐雅,一个和相貌丝毫不相称的名字。

眼睛看着通道口那拥挤的人群,耳畔不时传来那嘈杂的喧嚣,孙季初的神情极为放松,嘴角那总是噙着的笑意也越发的明显了,眼神里更是带着一抹怀旧的色彩。多久没有见到这热闹却又让人格外难以忘怀的场景了,改革开放了,经济发展了,人们的物资生活条件不断提高了,于是更多的需求们就又来了,社会的限制在不断的放开,人们的心在追寻,好奇在膨胀,点滴的稀奇和不一般都能引起额外的关注,这是个热闹的年代,这是个千奇百怪的年代,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年代,80年代。

时光在这喧嚣中静静流淌,半个小时过去了,头顶的大喇叭传出一阵颇为悦耳的女声,一班香港的航班即将降落,孙季初转了下头,朝身后的年轻人微微点下头:“接到人以后,便直接带到开好的酒店。”

年轻人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略显憨厚的笑,用力的点了点,拿起脚下的厚纸板,大步流星的向那通道口走去,步子很大,走起来虎虎生威,带着一阵风,很是吸引了旁的一阵好奇的目光。

徐雅是孙建军介绍的,是一名普通的退伍兵,如今是孙季初手下的第一个员工。

他的哥哥是孙建军以前在连队的老部下,在南疆的战场上,被地雷炸断一条腿,成了一名伤残军人,不愿连累部队,流着泪主动的脱了军装,家里只有徐雅这唯一的亲弟弟,今年刚好退役,面对着复员回家的弟弟,不忍心他就此埋没,迫不得已的情况便给十多年未联系的孙建军寄了一封信。

孙建军是有一个心节的,在南方,在那79年的光景,在那曾经硝烟的大地上。

在那一年,他被调离了那曾经倾注了无数心血和流淌着无数战友情兄弟情的连队,在那硝烟燃起的那一夜他被调离了,被人架着身子离开了南方,离开了那血与火的地方。这件事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一辈子的愧疚,一辈子的痛苦记忆,不管他当时是如何离开的,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终究是离开了。

接到老部下的信,心里一直怀着愧疚的孙建军是心如潮涌,难得的失了态,在那天的夜晚,在那漫天的星光下,一手里拿着信,一手提着一瓶二锅头,看一下信,喝一口酒,再哭着流着泪,高兴着,伤心着,醉着,发泄着。

在被调离之后,孙建军再也没有联系过曾经的部下的,只是小心的打探着他们的消息,关心着,每年总要打着各种名义给那些伤残的老部下汇去一点心意,但却从不敢表露身份,一直都是这样坚持着,每年总要专门的往南方跑一趟,给那牺牲的战友们添一添土,除一除草,一年也不曾落下过。

记忆是一个神奇的玩意,让人痛苦,让人欢喜,让人流泪,让人笑颜。

面对这深刻在记忆中的老部下信中那殷切的希望,一切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于是徐雅成了孙季初那未开张的公司手下第一个员工。

二十分钟之后,徐雅的身影从人群中闪现而出,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一前一后,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深色西服,金边眼镜,一派成功人士的打扮,头仰的很高;后面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也是西服打扮,只是手上多了一个公文箱,应该是中年男子的助手,头也是仰的很高。在80年代,香港人是骄傲的,他们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尤其是在大陆。

徐雅领着两人径直向外走去,不曾停留。他们走后孙季初并没有离开,而继续在椅子上坐着,似乎还是要等什么人。又是一个二十分钟,这班香港的飞机上的人早已走光了,安检通道里,再次走出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脸上戴着墨镜,他没有在通道口多加停留,直接来到旁边的休息区,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看见椅子上的孙季初,神情一松,接着一肃,快步走到孙季初跟前,表情很是恭敬。-------------------------------------------------------

酒店中,两名来自香港的友人的神情有些不安,刚下飞机,便被直接接到酒店,行程匆匆,没有丝毫停留,而陪伴左右的只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不善的壮汉,一切看起来似有些诡异,进入酒店房间安顿之后,这不安更加明了,那壮汉自进门之后,就直直杵在门口,此情此景却是和那电影中的绑架软禁情节如此相似,这下可把两位友人吓坏了,赶忙向外走去,直嚷嚷着要出门而去,而徐雅未得孙季初吩咐却是不让,矛盾自然而然的被激发了,一个要出去一个是不让出去,门口那是好一阵鸡飞狗跳。幸好酒店是涉外的,各项设施是极为完备,房间的隔音很是良好,不然让外人听去,怕又是一番纷纷扰扰。

就在这屋中的纷扰中,一阵节奏的敲门声恰好响起,盖住了那闹的声音,息了那冲动的焦虑,一切似又回复了。

门被打开了,走进屋内,场景有些凌乱,孙季初有些意外,瞥见两位来自香港的客人眼中的那一丝慌乱,心中又有些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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