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归(1 / 2)
红墙之内,绿柏之中,一处外表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小四合院里。孙季初轻轻的往脸盆里打着水,动作熟悉而又陌生,自从上了初中便再也没有给爷爷洗过脚,那时候总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给人洗脚是丢份,哪怕是自己的亲爷爷,而今归国回来,来到小院,却总有一股再给自己的爷爷洗一次脚的冲动,这股冲动如大海的浪潮一遍一遍的冲击着,心绪涌动着,挡不住,也不想挡。一切似乎都没变,只不过当日的稚子已真的长大了,而那昨日的老人已越发苍老,虽然老人固执的坚持自己并不苍老。收起纷乱的思绪,捧起那个已明显被岁月所眷恋的花脸盆,快步走向花厅。花厅里,一位老人躺在藤制的摇椅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神情有些恍惚,听见脚步声传来,赶忙坐直,努力挺了挺那已明显有些陀了的腰,坐的很直很直。
孙季初把脸盆放在摇椅前,拉过旁边的小马扎坐下,捧起老人的脚,脱下那双半旧的千层底,把那已明显有些老了的脚轻轻地浸在水里。老人的脚很粗,厚厚的老茧密密的布着,脚趾关节突出着,洗起来很费力,那流淌的时光和那盆里的温水似乎也不能软化半分,孙季初用力的搓着按着,很细心。洗完之后,扯过一旁的毛巾,细细的给老人擦着脚,少年时那份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回来,很温馨,灯光下,孙季初在给爷爷洗脚。
“手粗了,也有力了,长大了”看着孙季初那越发熟练的动作,老人不禁有感慨。孙季初只是静静的听着,沿着记忆继续那曾经熟练的动作,没有回应这个并不轻快的感慨。
“你出国这3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我不管,但既然回到国内,以后要干些什么,必须有个想法,你已经长大了,爷爷奶奶也老了,你的爸爸妈妈的岁数也长了,将来还要有老婆,还要有孩子,人总要学会长大,承担责任,不管你愿不愿意。”老人没有继续纠结那个对于他来说绝对罕有的感慨,转而问道,只是语气也更加和缓了。
老人那蕴着关怀的话语,令孙季初有些惊异,在印象中这并不多见,老人以前是很少关心这些的。
“目前是打算办一家公司”虽然对于老人这极少的关怀有些意外,但孙季初还是笑着的回道。
“开工厂?办公司?”孙季初的回答,老人明显有些惊异。
老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这一辈的闹革命的老人而言,私营企业、资本家决不是讨喜的词汇,虽说改革开放了,很多东西已不再坚持。但社会主义这个词,在老人心中一直是神圣的,那不仅是一个口号,更是理想,是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是信仰,是精神支柱,早已深入骨髓,不能忘,不敢忘,更不应该忘却。
曾经承欢膝下的孙儿,如今也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理想,也将有自己的人生,想要说一些什么,却不知又该说什么,社会在变革,老一辈们也已经老去,昨天是他们这一辈支起的,但明天终究是属于年轻一辈的,属于我们的。
老人看着出去倒水的孙季初的背影,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开口道:“走的时候叫你小王叔叔开车送你,以后有空多来陪陪你奶奶,要来的时候,打一下电话,路不远。”孙季初听着老人言不由衷的话语,心里有些乐,想笑,却笑不出来,鼻头有些发酸。爷爷终究是老了,人终究是要老的,老了是要寂寞的,爱热闹了。
倒完水,向后屋走去,背后又传来老人那吐字不甚清晰的叮嘱:“坐车的时候,记得要给钱,算清楚。”老人固执了半辈子,对于公家和私人的总要算的清清楚楚,对后辈的要求也格外严格,这种私人用车油钱是要算清,总说不能占国家便宜,要挺直了腰进棺材。
加快脚步出了花厅,孙季初总算松了一口气,从小便对爷爷最是畏惧不过,哪怕长大之后,但心里还是有烙下的阴影,而爷爷那久居高位所养成的气势也是越发的盛了,洗脚的过程也是步步小心,绷紧了一口气。
闪进后屋,奶奶还在收拾着,长长出了一口气,随身往那床上一倒。看见孙季初,奶奶的脸上那今天不曾断过的笑容越发的盛了,打开柜子,笑着问道:“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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