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紫宸问对(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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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外,无数人猜测着天子李治和皇后武媚娘,在与苏大为说些什么。

紫宸殿贵为内殿,等闲人一般没资格进入。

除非是李治亲信重臣,又或者是武媚娘这边的重要亲族。

更何况今晚,是单独召见苏大为。

意义非比寻常。

跟殿外无数人猜测着内景不一样,殿内十分的安静。

殿角的香炉烟气袅袅,一种能宁神和舒缓疲劳的香气,在紫宸殿飘动。

淡淡的白烟如仙鹤,如异兽,又如传说中的仙家洞府一般,宁静而深邃。

李治没说话,苏大为也是恭敬站在阶下,静静等待着。

在礼数上,绝不会有任何不周道。

哪怕是真的亲戚,对面的是天子,做臣子的也不能有任何失礼。

何况自己只是武媚娘认的“弟弟”,并无血缘之亲。

李治眯着眼睛,透过香气打量着苏大为,似乎终于将呼吸调匀,不像方才那样喘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翘起:“阿弥,你闻这香如何?是吐谷浑的蕃使进贡给朕,据说出自大食,最能安神,朕用了感觉头痛都好了许多。”

武媚在一旁,伸手握住李治的手,关切的看向他:“陛下为国事操劳太多。”

苏大为不知道李治为什么要特地提到河西进来的香料,但他猜李治提起这个,必有他的深意。

果然,李治下一句就是:“去岁的时候,天山南疆又有外蕃叛乱,好在薛仁贵及时将其平定……多亏了大唐的将士们浴血奋战,朕才能不断开疆拓土。”

说着,他深深看了苏大为一眼:“替朕稳定百济的局面,阿弥你有功。”

“身为大唐子民,陛下的臣子,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全靠众将一心,阿弥不敢居功。”

苏大为忙抱拳道。

开什么玩笑,领导说你有功劳,你不能真沾沾自喜啊。

先谦虚一下看看风向。

究竟是真心实意夸奖,还是欲抑先扬,得看清楚了再说。

李治看了看他,继续说道:“你在百济待了快三年,熟知那边的情况,朕今天就是想问问你,对百济那边的看法。”

苏大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先是扫了一眼武媚娘,然后重新落回李治的身上。

这位大唐的天子,虽然身材胖大,有时候甚至连气都喘不匀了。

但苏大为绝不会对他有一丝的轻视。

李治的双眼依旧明亮锐利。

代表着就算这位大唐皇帝正被家族遗传的疾病所困扰,他的头脑依旧清醒。

苏大为知道自己不能犹豫太久,他略一思索,拱手道:“陛下既然问起,臣就斗胆了,但臣年纪常轻,眼光和见识定然比不上英国公和邢国公,仅为在下一点浅见,愿陛下察之。”

对不住了,李勣老狐狸,还有师父苏定方,只有抬出你们两尊大神,替我分担一下了。

苏大为暗自想。

他这番话,还是在做伏笔,哪怕一会话说得不合李治圣意,那也是他“年纪轻”,眼光见识不如李勣和苏定方。

李治可不能拿这话来治他的罪。

这话说出来,李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随即摇头,指着苏大为喘气道:“你……你这猾头,放开了说,不管,不管说了什么,朕都不会计较。”

“谢陛下。”

苏大为这才放下心来,稍微斟酌了一下道:“陛下问百济之事,那就得和高句丽、新罗一起说。”

李治没说话,扶手上的食指微动了一下,示意苏大为说下去。

“前年苏定方大总管虽然仅用不到一月时间,便攻下了百济,尽掳扶余王族回唐,并于洛阳则天门献俘,但是百济内的叛乱力量,却没有彻底消除,仅数月之后,百济扶余丰便在倭国的支持下,潜回百济,并打出扶余王的旗号。

当时天气甚寒,我军在百济仅有一万人,粮路又不畅,原本归降我们的各处城主皆反,情势危急。

后来臣与刘仁愿议定,收缩兵力,守住故百济都城泗沘。

其间大小数十战,幸赖陛下神威,我们守住了泗沘城。

待到来年,臣被陛下拔为代都督,命刘仁愿守住泗沘,臣依据情报,率兵奇袭高句丽买召忽城,夺得一批粮草,解了我军缺粮之急。

返回泗沘城时,适闻扶余丰的叛军正在攻打泗沘。

臣于是与新罗金仁泰、刘伯英将军的水师援军,及刘仁轨,合兵大破之。

其后一鼓作气,反攻叛军的周留城,并一举擒获扶余丰等人。

然倭国居心叵测,早已率领水师数万人,跨海而来,欲沿白江口登陆,偷袭我军。

最后臣与刘仁轨在白江大破倭军。”

一口气将整个百济用兵的过程,大略说了一遍,苏大为这才喘了口气道:“以臣观之,守百济,非止百济一处,高句丽、新罗这三韩之地,同气连枝,都需要上下看顾,稳住高句丽和新罗,则百济之事不足虑。”

李治听得入神。

食指随着苏大为的话,暗含节奏的一下接一下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等苏大为说完,停了片刻后,李治才开口突然问了一句:“听说你在百济十分重视民生?”

苏大为抱拳道:“回陛下,经过数次清剿,百济那些叛军首脑基本已被清除,纵有漏网之鱼,也不足为虑,臣唯一所虑者,便是经历过持续用兵,百济地方百姓难以维生。

一但衣食不继,若被有心人煽动,只怕又重新燃起叛乱。

为此,臣在任熊津都督期间,除了平定叛军,也十分重视恢复农桑和耕作。”

李治听了,不置可否。

他沉吟着,食指在扶上时轻时重的敲击着,停了片刻又问:“你对高句丽怎么看?”

苏大为本来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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