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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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娘“听”着二人的眼神对话,不安地看了一眼“苟延残喘”的吴希夷,吴希夷低头咳了几下,右手在杏娘的手腕间轻轻握了一下,似乎在说——胜券在握,不必担心。

另一厢的孔笑苍眼下正细细打量着自己临时选定的这个对手,虽然过招的对手换了,但总好过没有对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虽然爷孙过招,不成规矩,但我这个做长辈的,绝不会怪罪于你,但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听他那嚣张的口气,简直不可一世,师潇羽越看越不顺眼,小声嘀咕着骂了一句:“不要脸!”

因为下车前吴希夷叮嘱过她不准吱声,所以师潇羽一直隐忍不发,不过眼下他自称是祁穆飞的爷爷,岂不是要她唤这个人爷爷,这口恶气教她如何忍耐。

“你这丫头嘴巴里嘟哝什么呢?”孔笑苍似乎听到了那三个字,心下一咯噔,遂扭过头来虎着脸叱问道。

“对不起,小女子无才无德,不敢跟圣人说话,更不敢跟孔圣人说话。”师潇羽以牙还牙,学着孔笑苍的口气还道。

听着师潇羽学自己的口气说话,孔笑苍一怔,不过,他并不恼怒,仰天一笑,带着愉悦而自负的口吻说道:“怪不得至圣先师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那是,古人金玉之言,自然不会骗人。前辈与我,能存活于世,诚不易也!”师潇羽以话搭话,就汤下面,半是恭维,半是讥嘲。

半晌,孔笑苍才从其明亮清澈的眼眸之中悟出她的言外之意——她是女子,而我就是那小人!他悻悻然瞪了她一眼,正欲反唇相稽,却又听师潇羽开口道:

“前辈,九爷称您为孔圣人,那您一定懂得很多啦。小女子前日听九爷说起一句关于圣人的话,可否请前辈帮忙解释解释。”师潇羽甚是谦虚地奉承道。

“哪句话?”孔笑苍对“圣人”之言流露出几分兴趣。

师潇羽认真地回忆了半晌,又把那句好不容易记起来的话在嘴里翻来倒去地确认了几遍,才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

“这是哪个混蛋说的?我怎么没听过?”孔笑苍疑惑地问道,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虽然不知这句话的来历,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但从这字面意思来看,分明是在抵牾自己的“圣人”,这让孔笑苍心下十分不满。

“南华真人。”师潇羽答道。

“原来又是这个可恶的庄子!”孔笑苍在心里暗暗骂道,嘴上却说道,“有趣有趣!丫头,这南华真人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尽说些梦话,小姑娘你啊不必理会。唉,丫头,看你还读过书,你叫什么名字?”

这孔笑苍,是孔氏后人,尊崇儒术,本无可厚非,可到他这里,除了孔子之言是金玉之言,其他诸子百家之言,一概视作糟粕,不足与闻,正是这种偏激的念头,让他觉得一切与圣人之言不和谐的声音都是势不两立的敌对者,决不能姑息纵容。所以他不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他也不理解,反而还诋毁起了人家庄子的名誉。

师潇羽失望地扭过头,对他贸然询问自己芳名的行为甚为不满。

“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前辈怎可不尊圣人之言呢?须知这女子芳名,向来只有生身父母和女子的夫家才可唤得,外人怎可随意问的!我看您年纪一大把,怎的这般为老不尊?好生无礼!”

被师潇羽这一顿排揎,孔笑苍又是一怔,始觉这小丫头十分之凌厉,屡次出言都带着刺儿,以下犯上不说,还恶人先告状,比自己这个“小人”还“难养”,便暗自猜度,这小娘子定不是一般的女使,要不然也不可能当着两位主子的面如此放肆。

听说这次吴祁二人出行,身边除了祁夫人和祁家的两名楼主,还有一位奇女子,莫非就是她。孔笑苍看着杏娘温婉端庄,极有大家闺秀之风范,便认定杏娘便是祁夫人,尽管这装束不尽像,但行走江湖,这些掩人耳目的伎俩也是司空见惯的,不足为怪。

故而,他脱口道:“这好办,比完刀剑,你跟我走,作我孔某人的妻子,不就成了。”

孔笑苍言语犯讳,却浑然不知,见南星和竹茹皆陡然作色,他也不以为意,只道这小女子大有来头,不能得罪。

“女子难养,就不劳前辈操心小女的终身大事了。前辈修仁行义,任重而道远,小女子吃不了这苦,还是不打扰前辈修行了;况且,我听闻圣人有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前辈仁义为怀,自是仁者无疑,可惜小女子既不爱山也不爱静,与前辈道不同不相为谋!”师潇羽有意放缓语速,以拖延双方比斗的时间。

“哈哈哈……”孔笑苍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忽而又把笑声戛然一收,“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真可惜小娘子眼明心亮,却看不到眼下你我已然在同一条‘道’上了。”

就在双方说话的时间,他们脚下的这条乡间小道逐渐清晰了起来,前方被雾气挡住的地方也逐渐现出了它凄凉荒芜的模样。

天地不仁啊,任由着这世间万物化为刍狗的模样,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在这寒冬时节,还大有雪上加霜的意思——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低,低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望着这昏暗的天空,吴希夷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如负千钧之重。他再无力抬头仰望天空,只能弯着腰低着头俯视自己跟前的这片贫瘠的土壤。

还好,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对他不离不弃,自从下马车来,她一直寸步不离地搀扶着他,用她的一双手支撑起了他笨重的躯体。只可惜,现下他的眼睛已看不清她的容貌,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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