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缥缈峰(2 / 2)
“给活着的人绸缪万端?”师潇羽机敏地捕捉到了那几个别有深意的字眼,“大吕姑姑,你这话什么意思?”
“呃……”大吕愕然失语,惶恐而懊悔的眼睛四下顾盼了几眼,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写在她的脸上,任是谁都能一眼识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师潇羽紧紧追问道,那双漂亮而明亮的眼珠子犹似猎人的眼睛,犀利而执着,一旦“咬”住猎物决不轻易松开。
大吕皱着眉头,一时委决不下。
“到底什么事?”师潇羽见她眼神闪烁,更是心焦,语气也一下子焦躁了起来,“我爹生前到底跟你说过什么?”那语气不容迟疑,那眼神更是咄咄逼人。
“哎……”大吕被逼不过,只好坦白,“反正你也已经决定和承徵同归于尽了,我倒不如把实情都给你说了。”
大吕稍稍调整了跪姿,沉吟有顷,方才启齿道:
“其实你也知道你爹是个不喜欢拘束的人,平生最喜带着一箫一琴走马江湖,与闲云野鹤作伴,与高山流水同生,可你爹偏偏是一门之主,身上肩负的重担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的,世俗的这些名啊利啊,于他而言,是羁绊,是痛苦。他不能摆脱,也无法摆脱。”
“所以你爹生前早就有意禅位给你二叔了。”说完这句话,大吕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你二叔自觉力不能胜,一直推辞不肯受。”
“其实他那时候不接受,也是对的。大司命是一个站在山巅看世界的人,他的眼界、他的威望、他的能力是无人可以超越的,你二叔若那时贸然上位,是很难立足的。”
“所以你爹就——”大吕停顿了一下,瞥了师潇羽一眼,然后才道,“就自己从山巅走了下来。”
师潇羽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个妇人说话的表情,就好像是在严肃地检验她说的那些话里哪些字不是真的,可这个妇人的表情很镇定也很坦诚,她的目光也一直坚定地向着前方,没有一丝闪烁,没有一丝隐藏。
师潇羽无从质疑,也无可置疑。
因为此刻,她目瞩的前方不止是那一块墓碑,而是师乐家所有祖宗前辈的墓碑。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得见;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须经受他们的检验。
“那两年,你们都误会他了。”
师潇羽的心口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话说不出来,泪水也流不出来,好长时间,她的身体都没动一下,可眼底那星星点点的泪光却分明在剧烈地打着寒战。
“其实你二叔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缺少一点自信。”大吕很想说几句假话安抚一下对方,但此刻她必须得把话先说完。
“他们之间最后一场比试,其实就是你爹想推你二叔名正言顺地坐上门主之位。”
“我不知道,祁穆飞有没有跟你说过,在你出阁前一天,你爹就秘密会见过四位门主,不论那场比试结果如何,四位掌门都务必要保你二叔坐稳这个位子。”
迎着师潇羽诧异的目光,大吕颔首补充了一句,“没错,你爹一早就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早晚会有一场较量。”
如大吕所料,祁穆飞并未将当年师清峰密会他们的话告诉师潇羽。想到这儿,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确实太过可怜了。几乎她身边所有的人都知晓当年师氏兄弟比试的内幕,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将她被蒙在鼓里。
“只是大家谁都没想到,你爹那时候说的‘结果’还包括了死。”大吕略带自咎地述说道。
“我猜他早就想好了,唯其一死,你二叔才无有推辞无有退路。固然你哥哥是个很优秀的继承人,但我猜想你哥哥应该和我们十二律吕一样也一早就接到了你父亲的遗命。”
连师承宫都知情,惟有她——这个对父亲深怀眷恋深怀敬仰的女儿,却全然不知情。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父亲生前安排好的。”大吕如释重负的声音枯哑而无力,眼角的皱纹里深刻着永远都不可能再抚平的遗憾与愧疚。
“只有你哥哥少司命的死,是意外。”
“不!我哥哥的死不是意外!”
忽然,师潇羽失声大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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