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雪后杏林路(2 / 2)
可为什么会是它?难道只是巧合?
绕过影壁,乃是一条又宽又长的青砖路。
道路两侧错落有致地栽植着百来棵银杏树,银杏卫道,长林干云,清影穆穆,碧烟落落,树高而路弥远,路远而天弥高。
据陆英介绍,这是出自洞庭山的“鸭尾银杏”,已经有数百年寿命了。当下虽未能有幸见其葱郁蓬勃之风姿,也未能见满地翻黄之胜景,但霜雪压枝,其苍劲的色调、挺拔的身姿、华贵的气度,足令人望之肃然起敬。
举头仰望,小缃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古老的银杏树在雪水的浸润下焕发出了一股清冽而朴拙的气息,氤氤氲氲地沁入心脾,让人的心情不由得为之一舒。
“银杏进宅财满地,子孙满堂寿无疆。我听说,这银杏树啊又叫‘子孙树’,三十年而生,三百年而兴,通常都是爷种树来孙收果,这儿这么多子孙树,可都是百岁千秋的寿星公啊!劳驾这眉寿老翁亲自迎接我们,真是荣幸之至啊。”小缃欣喜地赞叹道。
“客从远方来,不亦说乎!”陆英停下脚步来,微笑道,“邓公子今日贵客临门,乃是祁门之喜,更是祁门之幸。这百株古银杏不过是代主迎客,聊表寸心而已。”
“当年六一居士得诗友寄赠‘鸭脚百个’,便如获至宝,他曾写到:鹅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鸭脚虽百个,得之诚可珍。今日贵府以百株银杏迎我家公子,足见祁门情深意厚啊。”杏娘道。
杏娘这几句诗方一出口,邓林就察觉到陆英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为了不让对方疑心杏娘的身份,他忙掩饰道:“贵府这片杏林,果然非同凡响。让我这小女使,竟也起了诗兴。”
邓林与陆英相顾一笑,然后转身又向杏娘问道:“杏娘,那你可还记得六一居士的诗友是如何回赠的吗?”
“婢子见识浅薄,公子要考婢子功课,可不是要出婢子的丑?”杏娘羞赧一笑,“还是请公子明示吧。”为了给邓林面子,杏娘也知情识趣地装起了糊涂。
“哎呀,怎么又忘了呢?”邓林不无失望地责备道,“听着,那诗友是这样回复的。”
“去年我何有,鸭脚赠远人。人将比鹅毛,贵多不贵珍。虽少未为贵,亦以知我贫。至交不变旧,佳果幸及新。穷坑我易满,分饷犹奉亲。计料失广大,琐屑且沉沦。何用报珠玉,千里来殷懃。”
邓林背负着双手,抑扬顿挫地吟咏着,那饱含诗情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银杏之巅,不知是林间还是云端飘来的一丝雪絮,不意坠入他的眼眸之中,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君子之交,交的就是心,无关贫富!无关尊卑!”邓林不无感慨地言道。
杏娘洗耳恭听,最后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弦外之音却听得真切,这话分明就是说给陆英听的。
只是陆英好似并没有听明白。尽管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但总让人感觉不到他笑容的温度,就像这雪后的阳光一样,冰冰凉凉的,徒具表面之容光。
“邓公子博学,连这诗词艺文之道,也是信手拈来,真是人中龙凤,小的佩服,佩服!”陆英半是恭维地赞叹道。听得小缃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走过古银杏林,经过一道黛青色砖石砌成的圆洞门,又见得另一番景致,中心为一个玲珑小湖,湖水澄碧,湖心有一个云杪亭,一侧为走廊与岸边毗连,另一侧则为一座“云霓桥”凌水而筑,桥上有廊檐,与“云杪亭”相依相接,廊桥尽头连着爬山廊,顺着假山蜿蜒而上。
假山疏密有致,顶上还有一个小亭子,远远的看不清题额,不过凭着亭子居高临下的位置,若至身于亭中,便可将祁家一览无余,如若有宾客至,不待挪步,探头一望,即可知晓来者何人。
因着雪后湿滑,湖心走廊一侧没有栏杆防护,故而陆英领着众人沿着湖边平整的砖路缓缓而行,而没有从湖心走廊直穿而过。
湖的靠南一侧有一“凌霄水榭”,水榭旁有两株苍翠的香樟树,亭亭如盖;还有一片青竹林,郁郁葱葱。盛夏背阴而坐,浓荫蔽日,清风徐徐,观鱼乘凉,品茗赏花,自是清凉舒爽。
杏娘一路留心着每一处景致,粉墙黛瓦、漏窗洞门、亭阁楼榭,乃至花径旁的矮竹篱笆、拐角旮旯里的疏枝淡梅,莫不精巧雅致,令人赏心悦目,与墨家繁复华丽、鬼斧神工的景致相比,这里古朴清雅,倒更称杏娘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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