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灯一局棋(1 / 2)
杏娘和小缃的墨家之行,在九曲栈桥的另一端结束了,赤后汐带着神秘的面纱,殷勤向二人作别。一个浪头打过,栈桥被卷入波涛之中,随即沉入了湖底。雪浪翻涌时,激起水花无数,细小的水珠飞溅在杏娘的脸上,冰冷的,清莹的,就像是冰凌初融时滴下的水珠一样,凝含着这一整个冬天的寒意。
“桥非桥,路非路,云非云,雾非雾”,转身回望这座邈若虚无的宅院,杏娘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写在“当局者”脸上的迷惑,如果这是一局棋,对弈者谁?旁观者谁?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既无风雨也无晴。
回到客栈,邓林正和店中的酒博士围炉对饮,酒博士几番热情地请他吃酒,可他怕不胜酒力,都谢绝了,捧着一壶淡而无味的茶,从天明喝到了天黑。他原本是打算在赤后汐旁等待杏娘和小缃的,但空无一人的寂静和唯我独尊的西风让他打了退堂鼓,这一退就退到了百越春。
此刻坐在堂下,听着酒博士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当年那些“走马章台路,踏碎满街月”的陈年旧事,邓林既感兴味又感兴奋,尽管他知道那些旧事多半有其自吹自擂的成分,但他还是为酒博士当年单人独马走江湖之勇气发出了几声真心的赞叹。
约至薄暮时分,他才见杏娘和小缃满脸疲惫地回到客栈。见杏娘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已大概猜到了此行的结果,又见小缃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没有立即迎上前去打招呼,免惹一身不痛快。
杏娘和小缃从那吴姓掌柜那里领了“红杏飘香居”的入住令牌“点绛唇”,就回房了,二人俱没有注意到邓林。
回房之后,杏娘从小二那得知邓林俟望已久,遂洗了把脸,再次踱出门来,恰遇上在水榭边正装模作样喂鱼解闷的邓林。觑着左右无人,杏娘将墨家之行简略地与邓林说了一遍。邓林听得啧啧称奇,既为那扑朔迷离的幻象,也为那老气横秋的门童。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想不到这墨家一个小小门童,三言两语就把咱们这巧言善辩的丫头给收拾得哑口无言!真是不简单啊!”一想到小缃被讥嘲“无耻”而浑然不自知的样子,邓林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笑容才起,他就意识到自己这幸灾乐祸的笑有些不太厚道,于是,他又把笑容憋了回去。
杏娘倒不在意,只是此行的结果让她还有些心烦意乱。
“这墨家高深莫测,确实不简单!这应门之童,已非泛泛之辈;更何况这墨家掌门墨五爷了。”
听着杏娘言语之间有几分泄气,邓林劝慰道:“娘子不必气馁。虽然此行未能见到墨五爷,但也不算无功而返。我们且等他几日,看他怎么回话。闭关不见人——”
忽而,邓林猛地一顿,变色道:“不对啊,你们回来之前,我和那酒博士闲聊,他可跟我说到一个事儿——”
“说到什么?”
“就在我们在这客栈落脚的那天,那墨五爷就差了人来这打了四十斤‘蓬莱春’!说是要款客。”
“怎会!那门童明明说墨掌门在闭关之中,怎的会来打酒款客!”杏娘倒不是不相信邓林所言,只是方才那门童言之凿凿,如若事情果如邓林所言,那么那个门童所言岂非虚言。
邓林略一沉吟便道:“要么就是这打酒的人和这酒博士胡诌,要么就是这门童睁着眼睛说瞎话!”
“哼,自然是那门童在撒谎。这打酒的人没事和酒博士扯这个谎干吗?那个小门童贼眉鼠眼,耳大招风,一看就是个信口开河,光逞嘴上威风的‘无耻’小人。”小缃刚去前厅吩咐了晚饭,回来听见邓林所言,心中的那团忿火顿时复燃了起来。
杏娘听邓林这么一说,心头本就咯噔一下,有一种深重的被欺骗感翻涌上来,此刻听着小缃又如此刻毒地指摘月魄的不是,心中更是气苦,“还说,都是你不好!无端端的和人家拌嘴怄气!好啦,现在人家把我们拦在门外,我们又能奈他如何?”
杏娘本无深责小缃之意,然懊丧、恚怒之情骤然攒聚于心,不由得让她的话语也变得严厉了几分。
“什么嘛,他们明摆着欺负人,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迷局来刁难我们,根本就没有诚意见我们。不见就不见罢,还遣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来打发我们,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缃不无委屈地为自己分辩道。
实话实说,她对月魄的“威势”,一半是她素来待人接物的风格使然,还有一半是因为她护主心切,不想杏娘被这些粗鄙无礼的江湖人士给小觑了。
“你还不知悔改,还要在这逞口舌之利!”杏娘满面愠容,“出门的时候,你可都答应我的,怎的出了门,便都还给我了?”
“我没忘,娘子你说过,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小缃小声嗫嚅道,见杏娘还是怒火未消,她立即跪身下来,带着哀哀欲泣的声音自责道,“是小缃不好,对不起,娘子,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哎呀,小缃娘子,快起来,快起来,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一旁的邓林见状,赶紧上前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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