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左源海(1 / 2)
又有一批,回SH的知识青年,被分配到“铅锡材料厂”了。人数不多,只有七个人。但其中有一对夫妻,那个男的,却是把“铅锡材料厂”,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直闹了一个鸡飞狗跳。
那个男的,名叫左源海。瘦小的身体,细细的手臂,个头只有一米六零高。但两只眼睛,却凶光四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痞子味。
他被分配在了,第二挤压车间里。但他却是,从来也不干任何工作的。并且,每天上班的时候,他的腰里,总是习惯地插着两把三角刮刀。只要有人管他,或者是有人同他有了口角。他便会,立刻从腰里拔出那两把三角刮刀,双手各持着一把三角刮刀,把别人追得满厂飞逃。久而久之,全厂的任何人,只要说起他来,马上便会谈虎色变了。
这使得“铅材厂”的领导们,实在头疼到了极点,在无奈的情况之下,便又召开了支委扩大会议,讨论如何解决这个刺头的问题了。
这讨论的结果,当然是领导们早已商量好的,那就是要责成姬季远,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
“可以拿伊,调到第一挤压车间,吾来管伊好勒。”姬季远说。
于是,支委扩大会议,便圆满地结束了。
第二天一上班,姬季远便走到了,第一挤压车间,那间小小的车间办公室里,并让许步远去叫来了杨小强。
杨小强,在大丰农场,也是一个,从来也没有干过什么活的大流氓。来到“铅材厂”以后,也总是吊儿郎当的。但他人不坏,对姬季远和许步远,也比较尊重。因此,许步远对他,也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改制大集体后,人员严重超编,少一个人干活,无所谓嘛!
杨小强来了,他殷勤地叫着:“姬厂长!”
“今朝(天)左源海,会调到阿拉车间里来,所以,侬从现在开始,啥格事体也勿要做勒,侬就拨吾看牢伊,不要让伊做坏事体,好伐?”姬季远问。
“好额!吾晓得勒!”杨小强答应着。
于是杨小强,便在每天的上班的时间里,不离左右地跟着了左源海,左源海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每当左源海又要逞凶的时候,他便会制服他。
一天上午,姬季远来到了,第一挤压车间的小办公室里。向许步远交待着,一些生产上的问题。左源海走了进来,杨小强跟了过来,他走进门口,斜靠在门框上看着。
姬季远说着说着,一手从桌子上,拿起了许步远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侬哪能可以,吃别人额茶杯?”左源海,指责着问。
“吾同伊关系好,所以就可以吃伊额茶杯。”姬季远,看也不看他,顺口地回答着。
“格末(那么),吾额茶杯,侬就不会吃勒?”左源海,挑衅地问道。
“侬额茶杯?”姬季远,轻蔑地努了一下咀,“吾是勿会碰额。”
“侬看勿起吾。”左源海挥起了拳头,朝姬季远的脸上砸去。但被原来在办公室里的,早以提防着的汤步洪和杨小强,双双地抓住了手臂。
“放开伊!”姬季远,脸也不回地命令着。汤步洪和杨小强,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
左源海的拳头,举在了姬季远的头上,相距十公分的地方。姬季远看也不看他,继续同许步远交待着。
半分钟、一分钟,左源海的拳头,打下去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打下去吧?这里的四个人,肯定会把自己,打得起不了床的,而且还没有人看见。这可是,要吃眼前亏的啊!不打下去吧?这“一世的英名”,不就荡然无存了吗?他还在犹豫着。
整整过去有三分钟了,左源海的理智,战胜了他的疯狂,他终于放下了拳头。他用很大的动作,摸了摸腰上的那两把三角刮刀。
“侬敢跟吾走伐?”左源海,声嘶力竭地问。
“侬有事体啊?”姬季远,淡淡地反问着。
“有事体!”左源海,又用手,摸了摸那两把三角刮刀。
“走伐!领路!”姬季远,抬了一下下巴。
左源海,一路往外走着,不时地用手,摸摸腰里的那两把三角刮刀。姬季远一路在后面跟着,看也不看他的那些,恐吓的动作。
左源海,曲曲弯弯地,往没有人的地方,深深地走去。姬季远,保持着离他两步的距离,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一直走到了,车间的一个死角里,无路可走了。左源海不得不回过身来。
“有啥事体快讲,吾没有那么多额空。”姬季远,不耐烦地说。
“派派(算算)吾勒‘铅材厂’,最看得起额,就是侬勒。”左源海没话找话地说。
“吾勿要侬看得起,吾只要侬勒此地,老老实实地做好生活(工作)。”姬季远,抬起了下巴,从鼻子上看着他,傲慢地回答。
“吾……”?左源海无言以对。
姬季源,转身便离去了。左源海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半天。今天所发生的事,让他太震撼了。拳头在头上,理也不理。手摸三角刮刀,看也不看。这是什么人啊?世界上真有,那么不怕死的厂领导吗?
其实,姬季远就是想震服,这个人人谈虎色变的流氓。姬季远怎么没有准备,姬季远早就想好了。只要他把三角刮刀一拔出来,自己便马上冲上去,捏住他的双只手的手腕,他能施展吗?一米六,这么小的一个人,有几斤力气啊?真要打的话,自己捏也能捏死他了。
三天后,隔壁的大别墅办公室,打电话过来了,叫姬季远马上过去。姬季远不知什么事,但听到了那紧张的声音,便心想,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冯均成的办公室门口,围满了很多的人,但门被反锁着,却没有一个人敢敲门。
“啥事体?”姬季远问。
“左源海勒里面,伊拿门反锁了,伊要杀冯均成。”有人惊恐地回答着。
“嘭!嘭!”姬季远捶了两下门。
“做啥?”左源海的声音。
“侬勒做啥?”姬季远反问道。
“吾要寻领导谈谈!”左源海回答。
“伊勿是领导,吾是领导,侬有啥事体,寻吾谈。”姬季远,断然地告诉了他,并又捶了两下门。
门开了,姬季远走了进去。只见,冯均成的办公桌上,插着两把三角刮刀。冯均成缩在椅子上,惊恐地用狼一样的眼睛,无奈地看着姬季远。
“侬出去好勒!”姬季远对冯均成说。
冯均成,逃一样地窜了出去。姬季远,重新关上了门,坐上了冯均成的椅子。
“吾是侬额领导,侬有啥额事体?”姬季远问。
“吾……吾?”左源海无法回答,他拔下了,桌子上的那两把三角刮刀,插回了腰上,“吾同侬讲没有用。”他打开了门,走了。
左源海,同他妻子的婚姻,可是糟糕透了的婚姻。在大丰农场时,左源海在外面,搞别的女人,他妻子也在外面,搞别的男人,一团乌七八糟。回到SH后,左源海太平了一小段时间。SH嘛,毕竟不像大丰农场这么乱。但他的妻子,却又搞了别的男人。这下他发怒了,他到处地找,也没找到他的妻子。后来听人说,她藏在她父亲的单位里,他便冲过去了。
曹杨路停车场,隶属于CN区公安分局。而左源海的老丈人,却正好是这里的一把手——党支部书记。他迎了出来,挡住了左源海。
左源海抡起手掌,猛扇了他的老丈人两个耳光。两个人便揪了起来。曹杨路停车场的一些职工,实在看不过去了,上来了五、六个人,要揍左源海,左源海往后退着。五、六个人,一步一步地紧逼了上来。谁知左源海,返身跑上了楼梯。二楼冲外是一条长廊。左源海爬上了长廊的胸墙,他看也不看,便往一楼的地面跳了下来。他一跤摔在了地上,翻了几个滚,爬起身来,吐了两口血沫。从地上捡起了半块砖头。冲到停着的大卡车面前,一口气砸了七辆卡车的挡风玻璃。然后,他扔下了砖头,一溜烟地跑了。
这曹杨路停车场,是公安局的编制的。左源海的老丈人,还穿着警服呢?这CN区公安分局,为什么不管呢?原因就是,左源海从大丰农场,带回来的档案上写着,左源海是有精神病的,而且还有家族史。警察也不能,去抓一个精神病的患者是吗?CN区公安分局,也只能摇头了。
左源海在厂里,不断地惹是生非,把个江名申书记,搞得头大无比。他听了冯均成的意见,便把左源海调到了大场分厂。这可是个好办法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每天不是,清净好多了吗?
但是谁知,左源海方才调去大场分厂,才刚刚一个星期,便又出事了。因为,他在大场分厂,换工作服的时候,同另一个工人,吵了起来。
起因是很简单的,两个人在谈着,SH的哪个建筑,是最高的问题。左源海说是国际饭店,但另一个工人,却说他土了,现在的SH电视塔,要比国际饭店要高得多,两个人便争了起来。
左源海拔出了双刀,但那个工人,也不是个善茬,也是在大丰农场,叫得响当当的人物,在互搏中,左源海的双刀,刺伤了那个工人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立刻被其他的工人,骑着三轮货车,送到大场医院去了。
这件事情,报到了厂部,这可又是一件大事,持刀伤人这个错误,可不是一般的错误。必须要责成左源海,进行深刻的书面检查。
在支委扩大会议上,江名申书记在犹豫着,他看了姬季远几次了,但还是说不出口。因为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让姬季远去解决,但也不能,老是让他去呀!其他的人,都在干什么呢?
现在的支部委员,还是五个人。除了江名申、刘春庄、冯均成三个老的外,还有两个是大集体的。一个叫王福成,他在大丰农场时,是团高官,因此便补上了,庄振龙的缺。在这里当上了,党支部的副书记了。另一个叫杨江兰,现在是“铅材厂”的,团支部的书记。但现在的支委扩大会议,也已不再是,只扩大姬季远一个人了。还扩大了另一个人,他是“铅材厂”的,新上任的工会主席,他叫张容水。但他不是大丰农场的,他是从HLJ的国营农场,回到SH来的知识青年。
江名申书记,看着王福成和张容水,“格事体,你们俩个人去处理,好伐?”
“好额!”王福成爽快地答应着。
王福成与张容水,第二天,便来到了大场,他们叫来了左源海,在厂长办公室里谈话。
“侬拿刀伤了别人,要深刻地检讨。”王福成的手指,敲着办公桌面说着。
左源海横了他一眼,傲慢地昂起了头。
“侬要老实一点,深刻检讨,否则至少,要拨侬记大过。”张容水用手指着左源海,恶声地说着。
左源海,也横了他一眼,仍然傲慢地昂着头。他随手伸向了桌子的中间,在办公用品的盒子里,抓起了一把大头别针。在右手掌中摊着,大拇指还不住地拨弄着。根本就没有打算,理睬他们两个。
“侬勿要勿当一桩事体,阿拉额耐心,是有限度额。”王福成开始,提高嗓门了。
左源海,挑衅般地,更高地昂起了头,并张开了嘴。他突然把右手掌,在嘴上一拍。然后亮相似地,冲着他们俩,摊开了手掌。手掌中的那一把大头别针,已经没有了。
王福成、张容水俩人,惊得瞪大了双眼,也都张开了嘴。过了约有二十秒钟,两个人像约好了似地,分别从桌子的两端,绕过了办公桌。一齐扑向了左源海。一个把着左源海的脑袋,另一个则瓣开了左源海的咀,但咀里,什么也没有了。
“要出人命了!”俩个人同时,在脑子里闪着这句话,无助地松开了手。左源海则是,“嗵!”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快!快!送医院!”张容水惊慌地喊着,外面的人听到了喊声,都往里挤着。
左源海在地上,无力地摇着手,“送医院没有用额,要救命,要听吾额。”他软软地说。
“侬讲!侬讲!”王福成、张容水,齐声地应着。
左源海,作势要起身,他们两个连忙过去,把他扶在了椅子上。
左源海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快点去买酒,要白酒,只有吃白酒,才能救吾额命。”
“吾去买!吾去买!”张容水跳起身来,往外飞跑着,骑上了,他自己骑来的自行车,向厂门口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张容水拎着两瓶白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还拿着,三只玻璃杯。他打开了一瓶白酒,在一个玻璃杯里,倒上了半杯酒,递到了左源海的手中,“侬吃!侬快点吃!”
“吾现在,勿想吃勒,吾想死。吾是你们两个害死额。”左源海把玻璃杯里的酒,随手向地上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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