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末路穷途（2 / 2）

她禁止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类型的魔法，同样，代价是巨大的，她不曾想象到的巨大压迫几乎随时要将她的灵魂碾碎。

但是兰多尔十八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被痛苦环绕着的巫塔拉：“你的表演，结束了吗？”

“你……的生命……也要走到尽头了……”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了这段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但是那被粉碎般的痛苦让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是么？”兰多尔十八世反问道。

“你的领域仿佛是为了对付我而出现的……让我猜猜……”男人笑了起来，“我的祖先兰多尔一族，将那位来自最初之湖泊的女子和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全部称之为魔女……”

“你的魔法和领域，其实一直是为了终有一天能够对付我而存在的吧？”

“五百八十四万根线，好像是灵魂制成的……”他脸上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模样，仿佛是在嘲笑此时身陷痛苦之中的巫塔拉，“这就是你的方式？为了杀死我，用那些灵魂炼成了你的领域？而且好像还都是类人种的灵魂，那可是足足五百八十四万条性命哦？”

“住口！混蛋！”

她从未想到过，施展出这样的领域是如此痛苦、痛苦至极、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痛苦更是精神和心灵上的折磨。这是一种愤怒，一种让她感到心脏仿佛被穿透、让她感到大脑仿佛被击中、让她感到胸口有一块巨石正在用无法抗拒的压力一点点碾碎她肋骨的疼痛。

数千年之后又是数千年，曾经那位帮助兰多尔家族得到整个中土大陆的女子，不但没能留下正名，甚至就连后面世世代代相互关联的人都遭受到迫害。

而她现在，居然听到如此可笑的话，两千年来从未哭泣、不卑不亢的魔女巫塔拉，终于忍不住了，她心中的悲哀，连同那不曾向人倾吐过的故事，从胸膛当中喷涌而出！如同热血！如同熔岩流！

“住口啊！混蛋！这五百八十四万个人，她们在变成这个模样之前！全都是我的同胞！”密麻麻们的、跳动着的紫色线条后面，巫塔拉双眼早已被泪水充盈，她的内心，连同面庞上的表情一起被悲愤所侵占，“那一个个！全都是倒在你手下的怨魂！全都是无辜的、我的同胞！她们！没有一个不是被你杀死的！”

“你知道吗！？你这个暴君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从兰多尔家族迫害魔女们的时候开始，每一个魔女！每一个！都会在死前拜托自己……拜托自己亲人、爱人、信任的朋友、亦或者是另一位魔女！在自己死后，将自己的灵魂变成这样的丝线！”

独自承受了两千多年的孤独的她，现在每一秒的歇斯底里，都是在倾诉曾经每一分每一秒自己所背负的痛楚：“从你的祖先直到你出生为止的两千年，之后又是两千年！足足四千年的时间！那五百八十四万个鲜活的性命全都是为了这一刻！”

直到这个瞬间，那个一直将整个战斗当成戏剧看待的兰多尔十八世，愣住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那惊讶，被两个人清清楚楚捕捉在了眼里。

一个是苏筱，还有一个人是安蒂。

这个男人从未思考过自己做的一切事所带来的后果，或许可以说，至少他没想过自己祖先的所作所为，居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那五百八十四万个灵魂组成的领域，已经足够可怕了，至少兰多尔十八世不认为自己能够对抗，如果没有这“众神居所”，他早已灰飞烟灭。

亦或者可以这么认为——哪怕当时天洪没能覆灭希亚帝国，那么天洪发生过后的几百年里，肯定有一天会有魔女利用这个领域挑战王权，届时一举推翻整个帝国的统治，因为被禁止的五百八十四万种魔法，几乎覆盖了世界上所有的魔法，帝国将没有任何能够与魔女对抗的手段。

就连兰多尔十八世现在都无法立刻确定究竟还有哪些魔法，是巫塔拉没有禁止的。

“听完了么？”

忽然间，一个声音从兰多尔十八世的背后传了出来，当他皱起眉头来立刻转过身去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用来强化肉躯的魔法已经全部被禁止，甚至就连能够探查别人命运走向的“天轮结界”也不再有效。

噗——

大量的鲜血从男人的前胸喷射而出，直接染红了半边塔顶。身披一袭轻纱的女子站在他身后，手中的剑将其胸膛完全贯穿。他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被破开了大口的它只能微微抽动。

疼痛所带来的感受，仿佛让男人瞬间清醒了一般，他的怒火涌上头顶，愤怒的转过身想要用魔法将对方碾碎。可是当他尝试运转魔力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常用的魔法无一例外全被禁止了。

没有了魔法的帮助，就算他知道对方领域的原理，也没办法将其破解。甚至因为数百个触动了世界法则的魔法被禁止，让他就连维持自己的小世界都显得困难。

忽然间，强烈的魔法波动回荡在空间里，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筱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几乎紧贴着他的身子站在那里的黑发小女孩。

“无尽过错终将变为罪孽，生行千善终将大彻大悟。这是写在你那个时代的名作《亡与国》上末页的最后一句话。”小安蒂两眼中那股无法言喻的感情，或许只有看见了她那双澄澈眸子的兰多尔十八世，才能体会。

“你未曾看见千年之后人们生活的有多么美好，虽然任由悲痛，但没有人会溺死在虚假的欢悦当中。”她踮起脚尖伸出手来，按在强撑在那里的男人还在淌着鲜血的胸口，“帝王陛下，请消失吧。”

嗡——

世界上几乎所有魔法都禁止了，但是巫塔拉有意留下了一种魔法，那就是安蒂最擅长的、最能让人陷入混乱的“恐惧重现”。

这个魔法已经精妙到了极致，本身已经超出了普通、高级亦或者禁咒的魔法范围，属于特殊类型。而安蒂从十分钟之前到现在，都在构建它，欺骗了兰多尔十八世的同时，还将它的效果最大化。

刹那间，男人的眼中什么都不剩下——没有什么浮岛、没有什么小女孩、更没有漫天昏黄云朵，只剩下一条令他感到熟悉的街道，大路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身旁擦肩而过，抛去好奇的眼神。

他能够看见自己正对面不远处的皇宫——那是自己的皇宫。浮生似梦，过去的两千年以及世间经历的沧桑，仿佛与他无关，只是眨眼间男人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前，再次来到这伟大的帝国，再次拥有了那恢弘的宫殿。

但是男人的脸上，随即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看向了天空，巨大的城市高悬在帝都的正中央摇摇欲坠，黑色的液体已经从“众神居所”的底部渗出，化作污浊的雨点落下、穿透了薄薄云雾到达地面。

顷刻间，路上的行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戾气和怨恨的呼喊：“是你！都是你！暴君！”

“是暴君！还我孩子！”

“混账东西……昏庸的东西！”

这些声音的源头处，密密麻麻的污浊黑点组成了不断扭动着身躯的怪物，它们长着数百张类人种的脸，有着数千类人种的四肢，这样如同烂泥的怪物拼命地向站在道路中心的男人扑过去。

“住口！无能的废物们！”男人暴怒了，忽然出现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让他感到厌烦，“如果我没有建造‘众神居所’！你们早已死于瘟疫和饥荒！”

但是他的话刚说到一般，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幻。这个时候男人发现自己此时身处王座之上。

周围的景物变成了他熟悉的模样——奢华的大殿、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壁画和雕塑、墙垣上青绿色的藤类植物。远方那片魔法创造出来的天空、完全违反了物理法则的溪流和瀑布、再加上远方倒吊着的各类巨塔。

这里毫无疑问是他的王座，在这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便能看清众神居所的全部景观。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都是两千多年前的模样，这里还是一片纯洁，没有被任何浑浊的黑水污染。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向旁边。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微笑着侧过了头。那已经快要被遗忘的感觉，让男人的双眼被泪水充盈，一下子哽咽住无法张口说出任何一句话。

“璃……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跌跌撞撞地从王座上、从高台上冲了下去，冲到那女子的身前，“不要走！”

但是女子没有理他。

在男人的眼里，如梦似幻的景观、白色的宫殿等等，世间一切都仿佛被漆黑遍布、覆盖。

他看见自己无助挥舞的双手，仿佛被钉死在半空中一样再也无法前进半分，就连他自己也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屏障当中。

而那个他口中不断呼喊的女子则一点点步向远方，就和当年一样，男人只能看着对方满脸痛苦却又饱含深情的笑容，然后看着对方带着那份感情踏入漆黑的液体当中，直到被那黑色浸染、吞噬……

“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求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