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午门演讲(2 / 2)
叶一清目不斜视,紧紧盯着面前的午门,大声说:“本官年幼读书便立志从政,不因别的,只有从政才能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为大华发展贡献最大的力量。”
杨素沉默片刻,不自觉地用力鼓起了掌,忽然发现众人疑惑地看着他,这才想起鼓掌似乎是一个舶来的礼仪,于是赶紧开口掩饰:“叶师读书的理由无外乎九个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此时叶一清都带头发言了,便有很多人举起了手,杨素为了控制时间,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立即开口:“无论各位想说什么,想来为什么读书的答案,无外乎实现理想和屈从现实两类。但是既然选择了求学,那读书就成了我们的第一要务,我想问一问国子监的各位,学生最应该做什么?”
众学生互相对视,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说:“你都说了读书是第一要务了,还在这里废话什么?”
杨素看他们不解,便继续接着话头说:“我似乎问了一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你们做到了吗?”
立即有监生举手回答:“我等皓首穷经,日夜苦读,杨博士何以会问这种问题,难道是在羞辱我们?”
杨素摇了摇头,说:“《庄子》中佝偻丈人承蜩的故事,说道:‘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吾蜩翼之知。’一个从未读过圣贤书的承蜩老人尚且知道心无旁骛,眼中只有蝉翼,而你们呢,是否也是这般心无旁骛?子曰:‘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你们可是真的做到了?”
那监生立即反驳:“学生终于明白您的意图了,但是杨博士此言大谬!因劝谏而获死罪,纵观华夏,只今日一例,若中旨不封驳,华朝言路从此闭塞,国家根基就此毁了!”
杨素叹了口气,说:“我当然不赞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种自命清高的作法,但是更不赞同你们以学生的身份做出跪谏这种过激的行为。”
他指了指跪了一地的学生,大声说:“你们之中,有几个了解了袁大人上书的内容?有知道的,站起来大声背诵几句。”
这些学生当然不可能知道《崇严国本奏疏》的具体内容,奏疏原文已被光熹愤怒撕毁,内阁两位大佬又在刻意淡化处理这封奏疏的影响,除了这些人,奏疏内容可能只有值殿学士和袁锦江本人知道了。
杨素等了良久,见果然没人起来说话,便大声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别的学生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格致馆的学生们,我要问问你们,你们做到‘实事求是’了吗?”
一众学生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被撺掇着来此跪谏,现在听了老师的喝问,都有些别扭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严厉的眼睛。
杨素叹了口气,说:“想想你们刚才说自己是为什么读书的,其中血泪估计也只有你们自己才能体会吧,不知现在跪在这里的你们是否已经忘了当时的初衷?”
杨素又背转身去,低沉着说:“祭酒,博士以及直讲,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关心朝政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而你们呢,老师一走就坐不住了,未经探究证实就下了定义,闻风而动,说什么‘动摇国本’云云。如此浮躁,哪里有探究格致之学的样子,为师对你们很失望。”
杨素平日温和可亲,爱开玩笑,何时显露过如此疲态?格致馆的学生们越发愧疚,一个个都低着头在那里反思,陆康福咬牙想了一会儿,对小伙伴们提议道:“老师说的对,我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不经探求证实就掺和进来,确实有违格致之学的精神,咱们回去吧?”
此话一出口,立即就得到了众人响应,石温之心想:“刚才胖子在回答问题时第一个举手,这次不能让他抢了先!”
这么想着,他便鼓足勇气从地上站起,大声说道:“老师,我们知错了,这便回国子监去!”
他说完这话,格致馆的学生们便刷拉拉全部站了起来,挪步往外走。忽然有人噗嗤一笑,杨素抬眼去看,却没想到徐如柏竟然站在人群中,这小子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藏的,杨素完全没有发现他。
陆康福也极其好奇地问:“如柏,你怎么来啦?我们出发时,你不是还没到书院吗?”
徐如柏哈哈一笑,神秘兮兮地说:“这种凑热闹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来?只是我身份特殊,往那里一跪,事情就变味儿了,于是就躲着把课听完,看你们要走了,这才赶紧出来了。”
他做完解释,忽然朝杨素挤挤眼睛,然后大声对跪着的监生叫道:“哟,还跪着干什么呢?你们不急着回去用饭,我们格致馆可先走了啊!”
监生们互相对望,都有些动摇,杨素对徐如柏微不可查地点头已示称赞,然后快步跑到赵成身前,说:“祭酒大人,现在学生们已经动摇,您趁此机会出言规劝,把他们带回去吧!关于中旨封驳的问题,这批学生只会越帮越忙。”
赵成本来也没想过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此时终于有了台阶可下,当然是对杨素连连道谢,然后和身后的一众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监生们回去。
有杨素演讲铺垫在前,又有格致馆学生们带头,监生们经过一阵骚动,终于有人从地上起身,准备回去。这种群体事件本身就是这样,大家没什么独立的思想,提出来午门跪谏,就会有人跟着,不跪了要回家,自然也会有人跟着。
于是监生们也不含糊,争先恐后地起身,在赵成的带领下打道回府。叶一清把杨素叫到身边,低声说:“亏了你这个格致馆博士的身份,不然今天还不知会发生多少事情。”
杨素咧嘴一笑:“从九品也有大力量嘛!”他因为前面扯着嗓子说得太多,这句话竟然嘶哑地不像原本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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