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恩威并施(2 / 2)
杨素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光熹没有荒唐地让他题诗,他见光熹已经提笔准备,于是暗道一声:对不住郑板桥老先生了,开口吟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光熹笔走龙蛇,《竹石》便化作四列龙飞凤舞的小字跃然纸上,他又呼了口气,说:“朕斟酌了数日,只得了这棵河边垂柳间的杨树,却是有些配不上这首诗的意境了。”
杨素哪敢顺着批评,开口安慰道:“皇上笔力雄厚,更难得的是这副丹青志向高洁。柳树随风而动,杨树却是挺得笔直,便如皇上这般刚直不阿。”
光熹却道:“此画因你而起,这棵杨树,画的却不是朕自己。”杨素哪里不懂光熹的话外之音,想也不想跪地道:“皇上谬赞了!”
他正要接着拍马屁,却见光熹忽然将和煦的笑容收起,板起了脸孔,从桌上抓了几个竹片,甩到了杨素的脸上:“谬赞?你看看是不是谬赞?”
杨素脸颊被打得生疼,他慌忙接住木片,不敢让它们掉到地上,慌慌张张地端起来一瞧,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所有竹片上都绘制着三个栩栩如生的人物,这些人物正捧着一本法兰西语的书籍谈笑,不是杨素,林克,塔沃尼三人还会是谁?每个竹片在边角的位置,还记录着作画的时间。
杨素知道华朝有一个类似锦衣卫的特务机构,叫做内卫,却没想到竟然恐怖如斯,监视的同时还有心情作画。杨素只觉得背后凉气直冒,现在才有了一种穿越到古代的实感。他心中骇然,只能强作镇定,此时若是磕头大喊“臣有罪”才是最蠢的。
光熹看见杨素盯着手中的竹片发呆,也没有跟他绕圈子的兴致,开门见山地问:“朕问你,这《君主论》真的只有这些内容?”
杨素暗道:来了来了,果然还是引起了皇上的怀疑。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君主论》此书内容驳杂,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但微臣任翰林院编修,有作志修史的职责,微臣只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敢有僭越之举。”
光熹随意捡了一张书稿揉成一团,又丢到杨素身上,说道:“好一个不敢僭越!李先生送来的序言,那可是满纸荒唐,到了后面,却不敢僭越了?”
杨素沉吟半晌,说道:“《君主论》的翻译工作依次经过了意、法、英、汉四种语言的转换,微臣之所以一字不差地翻译序言,是因为要阐明此书为意大利国作者所著,而参考的却是法兰西国再译的版本,可能存有错谬!”
光熹听他申辩有些道理,但被欺骗的感觉越发强烈,气道:“你还有理了!那你来告诉朕,翻译二字何解?”
杨素抿了抿嘴唇,他不知道“翻译”两字到底出自哪部典籍,只能用现代理论解释:“翻译应当做到信达雅三字。信指意义不悖原文,即是译文要准确,不偏离,不遗漏,也不要随意增减意思;达指不拘泥于原文形式,译文通顺明白;雅则指译文时选用的词语要得体,追求文章本身的古雅,简明优雅。”
光熹听了杨素的话,气却是消了大半,暗道这杨素果然有真才实学,信达雅三字归纳的言简意赅。但他哪里会就这么饶过杨素:“好一个不偏离,不遗漏,那你做到‘信’了吗?”
杨素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把牙一咬,大声说:“臣可以做到,但是臣不敢做到!”
光熹第一次见到这种把话说的这么透的臣子,越发觉得杨素这种楞里楞气的说话方式有些可爱,噗嗤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卿奉章办事,忠君体国,何怕只有?陶莹一篇弹劾奏疏,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李正老头可不就是想要砍我的脑袋!”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低声说道:“微臣知罪!”
光熹见他背后衣衫已经汗湿,想来这个官场新丁没有见过如此场面,火候似乎已经够了。他走到杨素身前,将刚才揉成一团的书稿从地上捡起,然后认真展开,说道:“杨卿,你且回去,将《君主论》无一错漏的进行翻译,无需交给旁人,直接交由内卫送入宫中即可,朕会吩咐下去,让内卫千户配合于你。至于现在这个版本,归档入翰林院书库吧。”
说到这里,他让李贤将那幅《杨树》取来:“杨卿,朕将此画赐给你,希望你能像这棵杨树,顽强正直。”
杨素将画轴高高举过头顶,喊到:“谢皇上隆恩!”只是此时光熹还没让他退下,他只得将“微臣告退”四个字吞进肚里,茫然失措地抬眼看着皇上。
光熹见他迷茫,哈哈一笑:“怎么,这便想走了?你身为翰林编修,翻译却不尽不实,朕可以不治你欺君之罪,但是这玩忽职守的罪责却是逃不脱的。更何况为了你,朝堂之上已经打了三天的嘴仗,朕必须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杨素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暗道:“光熹同志,您老可真是喜怒无常,刚刚将画赐给了我,如今又要罚我。您还等着我翻译《君主论》呢,可别给我关起来!”
光熹哪里管他心中呻吟,喝道:“翰林院编修杨素玩忽职守,罚俸半年,押出午门廷杖二十,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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