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常卉家世平平,在外行走时,总是依附着宋盼盼。虞华绮身份贵重,开口让她过去,她是不敢拒绝的。
“虞姑娘找我有何事?”常卉知道来者不善,不免有些忐忑。
虞华绮把玩着腰间玉佩的流苏,艳丽的眉眼低垂着,明明是她叫常卉过来的,常卉来了,她又不搭理人家。
春光日暖,常卉额间却冒出几滴细密的冷汗。
良久,虞华绮终于开口,“你说我害母亲流产,可有证据?”
常卉没想到虞华绮做了恶事,还敢理直气壮地追问自己有无证据。她哪来的什么证据,下意识回头去看宋盼盼,被宋盼盼瞪了一眼,只好转回去,硬着头皮回答。
“世人皆知的事,要什么证据。”
虞华绮顺着常卉的视线,看见了宋盼盼和宋盼盼左手边的虞歆,露出一丝抹嘲讽的笑意。
“世人皆知的事,就不需要证据?那我今日说,你是常夫人偷情生的,在座诸位可都听见了。按你的说法,世人皆知,便是铁证如山。”
虞华绮喟叹,“原来常家血脉如此混乱。常大人认贼作子,实在可怜。”
常卉气得不行,又不知如何反驳,登时涨红了脸,“你信口雌黄!”
“这就急了?”虞华绮笑吟吟的,“方才你编造谣言,诬陷我的时候,倒是挺理所当然。”
常卉哪晓得虞华绮这样难缠,心里悔死了,“我,我没造谣。”
“你没有造谣,又拿不出证据……”虞华绮眼波流转,“那么,这谣言是别人告诉你的?”
常卉百口莫辩,想承认谣言是虞歆和宋盼盼让自己传的,又不敢,悄摸转头求助,却只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咬牙道:“没,没有别人。”
她支支吾吾,一副心虚的样子。
在众人看来,事情似乎已经很明了了——是常卉造谣生事,污蔑虞华绮。
虞华绮原想诱常卉供出幕后主使,可常卉宁愿承认是自己造谣,也不肯供出虞歆和宋盼盼。
她转念一想,干脆不再追问,反倒顺着常卉的话,下了定论,“既然没有别人,那谣言必是你捏造出来,陷害我的。”
“造谣生事,乃属嘴孽。”她捻了捻指尖的鱼食,对常卉道:“这样,你吃了这鱼食,我就当你赎了罪孽,不与你计较,如何?”
鱼食一股腥味,又粗糙难咽,是畜生吃的东西,人哪里吃得?常卉的脸忽青忽白,又不敢再求救,怕得罪了虞华绮不算,还要得罪那两位。
事不关己,在场的贵女自然都不会管。有几个觉得常卉活该的,更是幸灾乐祸。
“虞姑娘……”常卉哀求地看着虞华绮。
虞华绮倩眉轻挑,“怎么?”
常卉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心中后悔不迭,悔自己不该被宋盼盼和虞歆哄骗,散播虞华绮的流言。如今她们两人一缩,吃苦的反倒是自己。
她抖着手,挖了勺鱼食,怎么也不敢往嘴里送。
卫敏看不惯常卉那副叽叽歪歪的样子,伸手一推,把勺子推进常卉嘴里。
鱼食的味道谁受得了?常卉还未咽下去,就白着脸吐了满地,恶心的味道飘散开来,场面登时有些混乱。
宋盼盼不耐烦看这个,出言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动身去韶园吧。”
今日的重头戏原不是虞家私事,众女听闻宴会快开始了,纷纷起身,整理衫裙,不再理吐得凄惨的常卉。
虞华绮并未过多纠缠,冷眼看着常卉呕吐,对巧杏道:“你留下,看着她吃完。”说完,她亦起身,预备离开。
这话听着颇为残忍,许多贵女纷纷侧目。
虞华绮毫不在意,转了视线,看向虞歆,对虞歆比了个嘴型:蠢货。
今日确实是虞歆失算。她以为按虞华绮的性子,是决计不屑撒谎的,更别提全盘否认了害母亲小产的事,反过来指责常卉造谣,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虞歆为了赶上春日宴,几个晚上没睡好,才抄完的家规,此刻手腕还肿痛着,她心里憋足了气,却因为没留后手,又不能亲自出面指证,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华绮得意。
她恨得咬牙切齿,看着虞华绮轻蔑的神情,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宋盼盼拉了拉,没拉住。
虞歆从人群中走出,温柔地搀扶起吐得发软的常卉。
“阿卉,你还好吗?”
虞歆抬头,看向虞华绮,“一桩小事而已。阿卉误传谣言,想必已经知道错了。这鱼食实在难以下咽,吃完整碟太折辱人。姐姐大人大量,便饶了阿卉吧。”
话经虞歆这么一说,仿佛常卉很无辜,是虞华绮得理不饶人,仗着身份尊贵,肆意欺凌他人。
虞华绮没想到虞歆这么容易就上了套,含笑拉住想为自己出头的卫敏,示意她看戏。
只见常卉白着脸,狠狠推开了虞歆,似乎对虞歆的解围半点也不感激。
“虞歆,你少惺惺作态!”
常卉虽家世平平,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嫡女,今日遭受百般折辱,皆因虞歆而起。若不是虞歆自己不敢出头,哄骗她传播流言,她也不必遭这个罪。如今她颜面尽失,虞歆还要踩在她头上做好人,常卉如何忍得?
被推开后,虞歆愣了片刻,完全没想到,这个素日跟在宋盼盼身后,只会巴结讨好的小小常家女,竟敢这样放肆。
“常卉,你疯了?”
“我很清醒。”常卉青白着脸,用袖子抹了把狼狈至极的脸庞,“虞华绮害你母亲小产,是你告诉我的,即便是谣言,也是你起的头。方才我被刁难,你一声不吭,这会子又来充什么良善!”
虞歆恨不得捂住常卉的嘴。她原想着,既然没能成功把脏水泼到虞华绮身上,不如做个好人,救下常卉,也让人见识见识,虞华绮有多恶毒专横,却怎么也没想到,常卉会反咬自己一口。
事态突然反转,在场的诸位贵女纷纷探究地看向虞歆。
虞歆脸颊火烧似的疼。
她必须立刻说点什么,否则,她便成了传播谣言,抹黑长姐的恶人了。
顾不得回家后的惩罚,虞歆狠了狠心,对虞华绮道:“姐姐,对不起。事已至此,我不能再包庇你了。”
“母亲小产,确实是姐姐害的,这件事也确实是我告诉常卉的。我方才没有立刻站出来,是怕虞家的名声受损。”说着,虞歆看向常卉,“我再三叮嘱,这件事不要外传,你为何不听呢?”
虞歆这一席话,把自己摘得很干净:是虞华绮藏奸,害得继母小产,还不承认,借此欺凌常卉;是常卉嘴巴大,把秘密宣扬出去,伤了虞家名声,也不能怪她没有立刻出声相助。
虞华绮压下唇角的笑意,黑水银似的眼瞳中寒光凛冽,佯怒道:“虞歆,我知道你向来嫉妒我。但你这样凭空捏造,伤我名誉,不怕遭了天谴,叫雷劈死吗?”
虞歆的心不由颤了颤,面上却不显,逞强道:“就是天雷要惩罚,也是惩罚心思邪恶之人。”
忽而,庭院内响起悦耳的银铃声,长长两列宫人鱼贯而入,请诸位贵女前往韶园。
今日之事扑朔迷离,此刻双方各执一词,众人一时分不清真假。春日宴即将开始,贵女们即使再好奇,也只得收了心思,随宫人往韶园去。
这一路上,难免议论纷纷。
有相信虞华绮害了继母小产的,有相信虞歆陷害虞华绮的,可谁也下不了定论。
虞华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自己害周氏小产的事,仍是只由常卉传播,那虞家同前世一样,可以有无数方法,让常卉出面道歉,承认造谣,堵住悠悠之口。
但如今,她逼得虞歆亲自出面,和自己对证,那么要止住流言,恐怕就难了。
宴会散后,此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以流言杀人者,人恒杀之。而如今流言传得有多轰动,来日周氏假小产暴露,她们母女受到的反噬才会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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