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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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鹤之以为秦欢是趁着他出去的这一会,回后院了,虽然想到她有可能是听见,方才他与周淮的谈话了,但也未放在心上。

就算她没听见,也早晚会知道的。

他看着秦欢从咿呀学语到会走会跑,看着她从粉嫩的小团子长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比她大整整十岁,他是她的长辈,也在她爹娘墓前许过诺,会好好的照拂养育她长大。

他此生都只能是她的舅舅。

即便有片刻的心慌,也很快就被他给略过,等到去后院找的人回来说秦欢并不在屋里,沈鹤之才开始慌了。

他没有打伞,就这么一路快步到了小院。

天还在下着小雨,小院显得格外寂静。

屋内的摆设还和以往的一模一样,被褥书画一切都还是原有的样子,唯独少了那个笑眼弯弯喊他舅舅的人。

沈鹤之感觉到了不适应,片刻后回过神来,上前摸了摸被褥,入手是冰凉的,秦欢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殿下,四处都找了,都没见着小主子。”

“连个人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

沈鹤之想起她昨夜决绝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气短,从跪了一地的下人旁飞快的擦过,径直去了她可能会待的地方。

但花园书房每一处都没有,甚至连她走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沈鹤之的脸色越来越黑,额角的青筋直冒,好似下一刻便会暴起。

沈鹤之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绪,好似一拳落在了棉花上,无力可使,他颓然地跌坐在秦欢书房的椅子上,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同福小声的上前道:“殿下,都仔细的检查过了,屋内什么东西都没少,只丢了一样。”

沈鹤之蓦地抬头,幽暗的眸子里有些许挣扎,“何物。”

“小主子最喜欢的那个布偶,不见了。”

寒风吹过窗牖,吹动着桌前还亮着的烛火,忽明忽暗的光亮落在他的脸上,给那张冷漠的脸平添了几分色彩。

如今便可确定了,她至少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没人带走她,是她自己离开的。

这满屋子都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可她什么都没带走。就连他赠她的及笄礼也不要,唯独带走了那个早就破旧了的布偶。

沈鹤之猛地站起时,手指碰到了桌上的一个木盒。

他对这个木盒子有印象,那日秦欢说有礼物要送给他,只是没有机会拿出来过。

木盒外还缠了红色的细绳,一勾便轻轻地落了下来,打开后里面是卷成轴的一幅画。

画中,穿着白衣的男子侧身站在桃树下,花瓣一片片落下,在他的肩膀他的发梢,而后是他的掌心,他的脚边还趴在一只可爱的白兔,闭着眼,紧紧地依偎着他。

他被风扬起的衣摆,正好能遮蔽下它小小的身躯,好似他是它唯一的依仗和避风港。

那一瞬间,沈鹤之的眼尾红了。

他只知道秦欢爱慕他是件离谱荒诞之事,觉得她是小孩子的玩闹当不得真,却从未想过他的冷漠和拒绝,是如何叫她撕心裂肺。

沈鹤之闭了眼,他的手指却在发颤,只要回想起她昨夜的眼神,他的心口就有阵阵刺痛感。

待再睁眼时才恢复了清明,“去周家,去秦家找。”

秦欢在京中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她走不远的。

同福应了声,立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要带着人往外冲,就见沈鹤之已经先一步的出去了,“不,我亲自去。”

当沈鹤之赶到周家时,周燕珊正好被周夫人训斥完,耷拉着脸从房中出来,听说他来了,以为秦欢也来了,还兴奋的跳了半步。

“啊?秦小欢没来啊,她是不是藏起来了,待我去找!”

为了以防人就藏在屋里,沈鹤之还将她的院子上下的找了,才确认秦欢是真的不在。

从周家出去,又去了秦家,可结果却也是一样,秦逢德和秦文修都没见过秦欢。

“二妹妹前几日倒是有来过,但今日并未上门,是二妹妹出事了吗?”

秦家一共就丁点大,根本也藏不了人,他们父子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是在说谎。可秦欢既不在周家也未去秦家,她还能去哪?

秦欢在外人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但从小到大在他面前却格外的娇,偶尔赌气也会说要离家出走,再也不理他,这样孩子气的话。

沈鹤之一向都当做笑话,一笑置之,昨夜她酒醉后说的决然,他也只当她是孩子耍性子,却没想到这一回她是当真的。

他坐在马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手心竟在冒汗,甚至不知该往何处去。他杀伐决断二十余载,从未有如此心悸的时刻。

他承认他慌了。

只要秦欢现在出现,他定会收回之前的话,她不想嫁人那便不嫁了,他给她另开个府。她喜欢桃花,便为她栽上满院的桃树,她喜欢画画,便为她搭个世上最好的画坊。

只要她回来。

沈鹤之就着以往的记忆,四处在寻,到这会他才感觉到,自己对秦欢的了解是多么的匮乏。

他知道她喜欢吃糕点,却不知道她最喜欢唐记的荷花酥。他知道她爱画画,却不知道她最喜欢的是画人而非景。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多复杂的地方,却不知道她也讨厌一个人待着。

这八年来,他是养着她,给她最名贵的吃穿用度,让周燕珊陪着她读书。可这些都是在投机取巧,他从未真正的空出时间来陪过她。

秦欢想要去骑马,想去郊游踏青,他每次都是应付的答应下来,再以别的方式推却。

每回她都会失落的看着你,会嘟囔着撒娇,但只要你简单的哄上两句,她马上又会满足的乖乖听话,再没比她更听话好养的小孩了。

如今她不见了,他甚至不知道她会去哪儿,就连周淮都能猜出几个她常去的地方,他这个所谓的舅舅,却无从下手。

沈鹤之冷着脸抓着缰绳,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找,越是时间过去,他的心底就越是发虚。他有种不安的预感,若是今日找不到她,或许他将永远的失去秦欢。

直到一驾马车从他们的身旁擦过,车内的人轻轻地咳了两声,沈鹤之倏地拉住缰绳回头,厉声道。

“拦下那辆马车。”

同福虽然不知道那马车怎么了,但还是领命的上前拦了下来,车夫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看上去有些惊慌。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我们的马车。”

沈鹤之一夹马腹,从侍卫中穿过,到了车马前,他不必多言,光是浑身的气度,就足以让车夫老实的听话:“车内坐着是何人?”

“是我们府上的小主子。”

“掀开帘子。”

“这?我们家主子偶感风寒,不能见人。”

“掀开。”

沈鹤之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明知道秦欢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等马车内的,但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的可能。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掀开了布帘,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一个小姑娘,还有她的婢女,虽看不清那姑娘的样子,可足以知道,那不是秦欢。

沈鹤之冷着脸道了声抱歉,驾马退后让出了道,眼睛却还在四下的探寻,就见有人从街口的方向快马而来。

“殿下,西北军营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到了,陛下急召您进宫。”

沈鹤之脸色微变,上个月就听闻,西北外族势力有所动作,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正巧今日又碰上秦欢失踪的事,他周身的戾气顿起。

眼里闪过些许嗜血的暴怒,手握腰间的佩剑,冷声道:“同福,你带着人继续找,便是将这京城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到。”

而后驾马朝前奔去,只是在和那马车擦身而过之时,他像是有所感觉般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一阵寒风拂过,扬起了布帘,里面坐的依旧是那个面生的姑娘,沈鹤之手指圈紧缰绳,一夹马腹,不再回头。

同时马车内,布帘未完全掀开的另一侧,被阴影所遮蔽下的角落里,靠坐个单薄的少女。她紧咬着下唇,如玉的小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眼看着沈鹤之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她才浑身发颤着漏出几声咳嗽。

“你没事吧?车夫,再快些,天黑之前必须出城。”

秦欢剧烈的咳了几声,靠坐在马车壁上,待缓过来了又忍不住的朝外看了眼,确定那人是真的离开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秦欢永世难忘。”

“不必如此,这是家兄所托,我一定会好好的将秦姑娘送到城外的。”

闻言,秦欢的思绪瞬间又回到了今日早上,她听见了沈鹤之与周淮的谈话,只觉心如刀绞,他说得对,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她感激沈鹤之养育她八年,将来若是有机会定会报答他,但现在这个叫她伤心难堪的地方,她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趁着屋内无人,偷偷的从窗户翻出,从小径回到了院子,即便她再小心,也还是碰上了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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