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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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兰比了个“OK”的手势。她嚼着牛皮糖嘀咕:“我妈待会见到我,得训的我找不着头。”

茭白说:“那你走吧,我自己去。”

“别啊,是兄弟就两肋插刀,我妈的战火你一个人抗不来,还是得我上。”周兰兰挤眼睛,“就当是弥补上次偷拿你药跟口罩的事。”

茭白瞥她。都说外甥像舅舅。周兰兰就有戚以潦的同款鼻梁,高贵优雅。

在见到周兰兰母亲前,茭白试图通过她,想象她母亲的样子。

等见到的那一刻,茭白才发觉周兰兰跟她母亲是两个极端。周兰兰活泼肆意,而她母亲……

那是个打扮很冷淡风的中年女人,素颜,戴眼镜,欧式大宽眼皮,轮廓深,皮肤不保养有点松弛,头发很短,没佩戴任何装饰品,衣服上也没一点香水味,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旧社会大家族敬守家规的大小姐,举止有教养,也压抑,苛刻。

“戚院长好!”周兰兰的肩膀挂在肩后,她用一根手指勾着,嬉皮笑脸。

戚院长坐在一楼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德文手抄本,坐姿规矩而端庄,她一个眼神扫过去。

周兰兰立马就站直了,肩后的书包也拿下来,拎在腿边,她见她妈往茭白那看,就连忙说:“诶,这我同学,茭白,就吃的那个菜,戚院长你喜欢的茭白炒……”

“他自己没长嘴,要你替他说?”戚院长把书往圆桌上一放。

周兰兰没啥不适,显然就现在这情形对常年挨训的她来说,都是小儿科,小场面。

书架这一片关了好几个灯,只有戚院长身边亮着两盏,起先可能是为了看书的氛围,这会儿被僵持的局面一衬托,就显得阴森。

周兰兰对茭白使眼色,她来的路上都透露了,想对付她妈,只能把嘴放甜一点。

茭白的嘴甜不起来,他也没乱阵脚。对他而言,比起老太太那种拨着佛珠阿弥陀佛,满脸慈祥却在背后放冷箭的,这种直来直去的明枪更好应对一点。

这位颇有官威的戚院长要见他,不会不调查他的底细。都查明白了,还要他做自我介绍,怎么,应聘吗?

第一回合,茭白不能退。

再说,戚院长知道他在南城的那些事,必定已经在主观的认知下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要是他老实点,对方会觉得假。

那他还不如就这么着。

作为一个在沈家待过,和沈寄结婚又离,被齐家长子绑架死里逃生,有章枕做靠山,被戚以潦特殊对待,没进过社会的高中生,就该把情绪浮上来。这会让人觉得,果然还是个没阅历不够看的小孩子,虽然凭运气和几个大家族扯上关系走到今天,内里却还是心高气傲,浮躁,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

戚院长站了起来。

茭白后腰一疼,周兰兰掐住了他。皇帝不急太监急,快急死了。

“妈,戚院长,我同学紧张。”周兰兰狗腿子地说,“还是别管他了,我给你锤锤肩吧,你问我学习上的事啊。”

戚院长挑剔道:“问你的学习?你进一中除了丢我的人,还能干什么?”

周兰兰的脸一白,下一秒她就恢复如常,笑嘻嘻地去给她妈捏肩,被嫌弃得一把推开,她又凑上去,频频用眼神让茭白先撤。

“少跟没礼貌的人结交。“戚院长说。

周兰兰还没回话,茭白就出声了,他不是要做自我介绍,而是喊:“柳姨!”

说着还轻车熟路地走向书架那里,摸到按钮,按下去。

柳姨“姗姗来迟”,茭白不等她表演,就问道:“肖叔说有我的快递,在哪?”

周兰兰都不敢看她妈是什么脸色。茭白叫她妈那手下叔,却在这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茭白哪来的底气,这么狂。

这还不是她舅妈?就是吧!小舅妈!

茭白等柳姨来点反应,电子音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你的好友已上线】

好友提醒突如其来,白猫的头像亮了。紧接着,彩虹的头像也展现在茭白眼前,正在剧烈抖动。

一侧拐角隐约传来脚步声,渐渐清晰,伴随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怎么都挤在这?”

周兰兰刚才还敢跟她妈皮笑,这会儿就是个小淑女。

而戚院长坐了回去。

柳姨迎上戚以潦,给他拿西装外套。

戚以潦抬了下手,他将外套挂在臂弯里,单手抄进西裤口袋,步伐稳而缓地走向茭白:“今天的作业多不多?”

茭白一边用眼神安抚后面的章枕,一边留意好友头像。

彩虹抖的幅度小了点,放松了不少。

而白猫耷拉着的眼皮撑了起来,尾巴对他翘了翘。

这让茭白知道,戚以潦没怪他。

茭白跟戚以潦四目相视:“作业挺多的。”

“那就先去做作业。”戚以潦把西装递给他,“兰兰,你也去。”

已经成为老少CP粉,并且开始自挖糖粒的周兰兰:“……”她的书包里就一堆化妆品,连本书都没有,做个鬼的作业。

见舅舅看过来,她的智商突然达到人生巅峰,拉着茭白跑了。

古堡太空荡。长廊的跑步声带起的回音有些刺耳。

戚院长冷下脸:“聒噪。”

“小孩子不都这样。”戚以潦将圆桌上的手抄本拿起来,翻翻,像翻陌生人的故事一般,“也就该这样。”

戚院长欲要说什么,见柳姨过来添茶,她便改了内容:“那个小孩不适合留在兰墨府。”

“他也就周末过来。”戚以潦道。

“可他在这里有单独的,”戚院长意识到自己情绪过高,她往下压了压,“你小姑也是一样的看法。”

戚以潦笑着摇摇头:“二姐,兰墨府的主人是我。”

周围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戚院长拍桌面:“是,兰墨府跟戚家都是你的,我和你小姑一个常年在科研院,一个四处取材丰富摄影事业,我们还能跟你争?能跟你争的不都在后院躺下了?”

书架前一片死寂。

戚以潦挥手让章枕下去,他将手抄本放回书架,放在它的正确位置,随后他转过身,从阴影里看过去。整个人如同一具拼凑起来不该存活的腐尸。诡异,阴冷,疯戾,又危险。

“二姐,祭拜的日子还没到,你如果想提前去后院,也不是不行。”戚以潦的嗓音裹着令人发毛的平静。

戚院长背脊一凉,她端气茶杯喝水,茶杯轻晃。

“刚才那番话是我的不是。”戚院长换一副唠家常的姿态,“我也是气到了,那孩子看到我就跟没看到一样,你却轻易让他走了。阿潦,你就算要用他,也不能这么惯着,你是雇主,不是他监护人。”

“二姐说重了。”戚以潦抬脚走出阴影,面上挂着笑意,“我们也是从读书时期过来的,高考对一个学生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

“他去年没怎么上学,功课落下了很多,还有两个月左右就要进考场了,时间紧迫,我是觉得他在这,还不如去学习,什么年纪就该投入进什么事中。”戚以潦毫不吝啬地夸赞,“一个志愿明确脚步坚定的人,值得多给机会。”

戚院长像是头一回认真地看她弟弟:“阿潦,你想要孩子,就养几个。”

戚以潦兴致缺缺。

戚院长脱口而出:“你已经三十有四……”她凌厉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她作风不相符的嘲弄,不知在嘲谁,活人还是死人。

“是时候挑选接班人了。”戚院长说。

“啪”

戚以潦的指间响起金属声,他点支烟,夹着不抽,笑意淡淡:“确实该找了。”

一楼带小院的卧室,茭白脱掉校服,从衣橱里的一大排衣物中挑一件薄外套穿上,他把拉链一拉,走进小院看天。

昏昏黄黄的,不时有几片不知哪棵树上的落叶飘下来。

后面的暗绿色藤曼被微风吹得悉悉索索响。

戚家的人丁跟沈家比,就是凄凄惨惨戚戚,几乎都在坟场。

还活着的戚家人也没有开枝散叶的重任。因为周兰兰是独生子,她说她小姑是不婚主义,不要孩子。她还说她们戚家风水不好,男丁特别特别少,平均寿命也不理想。直系就舅舅一个男士,旁支也不咋地。

据心直口快没什么心机的周兰兰透露,之前她小姑找到她表哥的时候,别提多激动了,就盼着他给戚家带人烟气,谁能想到,他才认祖归宗没多久就发生了意外。

真是一个家族,一个风气,各有不同。

茭白听到好友提醒就回卧室,被进来的章枕拉到一边,问他有没有被欺负。

“太刺激了!”

坐在篮球框下的周兰兰一声大喊,“我妈就没这么落面子过,绝对是能载入里程碑的一刻,我要录个视频记下来!”

“今天是2024年,4月……几号来着,不重要,反正今天戚院长的官威没耍成,脸拉得有这么长,卧槽哈哈哈哈哈笑死——”周兰兰幸灾乐祸,农民翻身把歌唱。

茭白:“……”

章枕:“……”

“茭白,你真了不起。”周兰兰扑到茭白跟前,佩服地竖起两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舅妈。”

茭白把她往外拎:“说几次了,我跟你舅舅没那关系,再让我听到你胡扯,我抽你。”

周兰兰不敢置信:“不是吧老哥,你连女孩子都抽?还是人吗你?你别一副嫌弃我舅的样子,我舅只是年纪比你大,其他哪哪都是无可挑剔,再说,年龄差也不多啊,都没到一轮……”

看小孩子玩闹的章枕在这时插话:“到一轮了。”

“十四岁年龄差,一轮过两年。”章枕给懵逼的高中生科普。

“天哪,”周兰兰怀疑人生,“一轮不是十六岁吗?那我萌的好多CP不都……卧槽萌不下去了……”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

茭白打发掉周兰兰,他往床上一躺:“三哥的小姑还没来。”

“晚点到。”章枕把周兰兰踢走的篮球抱回原位,“小姑是个很感性的人,心事也重,容易多愁伤感。”

茭白脑补了一下,什么都没脑补出来:“我要在这过夜?”

章枕正要说他问问三哥,冷不丁地又想起三哥在处理白白所有事上的态度,便反问:“你怎么想的?”

“过吧。”

茭白嘴上一副思考样,实际早想好了,今晚必须留下来。

彩虹在微笑。

章枕也把他当弟弟,对他很好,可活跃度就是没有破50,没有破!

不清楚是要刷哪个事件点才行。

茭白看齐子挚的活跃度,吭吭哧哧涨到了95,终于要进去了。

那傻逼还没死呢。不知道藏在哪,查齐霜的死得怎么样。

戚以潦的小姑是个打扮文艺,五官清丽的光头,性格上比他二姐好相处太多,见到茭白就说灵感来了,饭不吃了,要拍茭白。

戚以潦不准她拉着茭白拍照。

小姑就红眼睛擦眼泪,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伤心。

茭白都看傻了。

最后茭白也没做模特。戚以潦的姿态不强势也不霸道,甚至是笑容满脸和蔼可亲,但就是谁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夜里,茭白从他这卧室外的小院出去。作为狗漫迷,他深知这个时间点的狗血比其他时间段要密集。

茭白去了坟场。

狗血撒下来,不仅讲究时间,还讲地点。

兰墨府除了三楼的小佛堂,就是坟场最适合生产狗血。

茭白不怕监控狂老变态看见,他现在是“中邪”状态,无所畏惧。

后院很大,今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灯都关了。茭白借着月色朝目的地走,幸亏他方向感好,去过一次就记下来了一条小路,不然准转晕。

茭白七拐八拐,沾了一身树刺叶子出现在坟场边沿,他找个隐秘的草丛躲起来,偷看坟场那里的两道身影。

是戚院长跟小姑。

两人没提灯盏,也没开手电,就那么蹲在一块墓碑前,清理周围的茂盛杂草。

“一年一次”“上坟”的字眼被山风吹过树梢跟草间,吹进茭白竖起来的耳朵里,他古怪地想,今年的清明节已经过了。

戚家不在清明节这天上坟,那要选什么日子?

茭白这头还没想明白呢,坟场的两个戚家女士就不知怎么,发生了争吵。

“小姑,阿潦对收养孩子的事并不热衷。”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从小就那样,你只生了兰兰,怎么不多生一个?”

“我多生?我生兰兰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了,你还让我多生,小姑,你是想要我为了戚家的香火死啊。倒是你,不结婚要个孩子也行,你呢,两样都不想沾。”

“……我是不敢沾,我怕生出来的是个……我承受不住……你大哥的孩子要是活着就好了,都让我找到了,我以为老天爷终于要救我们戚家,哪知道……哪知道人……”

“小姑,你别在我父亲面前哭……”

茭白听得入神,他正要换个更近点的地方,倏然僵住。

后面有个人,就贴在他背后,没和他一样蹲着,对方是站着的,影子在他前面的青草上面,模糊不清。

影子动了动,身后的人弯下腰背,降落一声自言自语般的轻笑。

“偷听到了什么?”

茭白:“……”草,好友提醒又延迟!

戚以潦来了,那我现在是中邪。还是醒了?

继续中邪吧。

于是茭白蹲着不动,保持没有听见的样子,沉浸在被邪物驱使的境地里。

一股男性气息笼上来,戚以潦也蹲下来,一条手臂从后面伸到前面,捏住了茭白的脸,力道轻得像是怕惊动无意间停在他指腹上的小雀。

“告诉叔叔,你都听到了什么,嗯?”

茭白觉得,自己还是眼神空洞地保持“中邪”吧。这要是“清醒”了,就听不了坟场那边的动静,也没法应对戚以潦。

不多时,

茭白就骂出声:“草!”

因为小姑抹着眼泪走了。戚院长还在坟场,她,她她她……

她坐在墓碑边,脱了职业装外套放墓碑上面搭着,说了两字:“出来。”

茭白还以为说的是他跟戚以潦。

谁知西边的灌木丛里走出一个微驼背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去一中接他的老肖。戚院长的人。

然后,

戚院长就往墓碑上一靠,她拿掉眼镜,条纹衬衫微敞:“到我这来。”

这狗血跟茭白以为的不是一个味,他第一次吃,冲击太大,导致他当场装“中邪”失败,爆了句粗口以后,更是蹲不住地往后倒。

他不想坐进戚以潦怀里,情急之下就把手往后撑。

但是,天黑加上手忙脚乱,

茭白向后划伸的手并没有撑到草地上,也没碰到戚以潦的鞋面,他碰到的是……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他的指尖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扣子上面搭着,手心就,

很硬。

也是金属。

隔着布料,一条条地,硌在他手上,那形状像,

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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