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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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没瞪戚以潦,瞪的他家猫。

那猫的尾巴来回晃了一下,睡得很香甜。

然而它身上的毛还是红的,脖子也依旧断了搭在一边。

“雇员是不能住在兰墨府的。”戚以潦的笑声淡下去,“你想要雇佣协议,我叫阿枕打印一份给你。”

茭白摇头:“别,我不签,现在这样挺好的。”进不了兰墨府,我还怎么搞你?

戚以潦又笑。

茭白避开他虽然带着笑意,却黑沉沉深不见底的眼眸,若无其事地啃牛肉干,费力咬的时候,腮帮子都泛了层粉色:“姜焉是不是跟了你最久?”

戚以潦唇边的弧度还在,语态给人一种薄凉感:“也许。”

“那你应该很满意,为什么还让他走?”茭白靠回椅背上面,今晚也不知道要坐多久,又困又无聊。牛肉干只有一袋,吃完就吃屁。

戚以潦今晚的性情似乎是受到了酒精的侵蚀,耐心比平常还要多,对于茭白的疑问,他几乎都回答了,譬如这个问题。

“腻了。”他说。

茭白脑壳疼,果然啊,这位身边的人换来换去,是因为新鲜感没了。就跟其他霸总的床伴同理。

姜焉跟了戚以潦几个月,茭白对自己的音色没信心,他肯定是破不了那记录了,只求能让戚以潦腻晚点,等他把活跃度搞过50。

“三哥,你还没对姜焉腻的时候,为什么把他给你老友啊?”茭白声音模糊。

“不是给,是他自愿。”戚以潦轻描淡写,“那晚老沈看上了他,我问他意思,他说他想多打一份工。”

茭白一愣。戚以潦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那就是真的。

他想不明白,姜焉都赚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一副很缺的样子?乐队主唱怎么就跟要填补无底洞似的。

姜焉去了北城,还继续搞音乐吗?

茭白嚼着牛肉干,思绪飘到了去年,他记得沈家派沈而铵来接他那回,戚以潦有让章枕将南城的局势透露给他,问他怎么选择,是他自己说要回南城。

这么说,姜焉对前雇主的评价没夸大其词。戚以潦是真的绅士有风度。

茭白的眼前冷不丁地展出刻了一大片“克制”二字的书桌,他咕噜咽下牛肉干,胡思乱想了起来。

房里不知不觉沉入静谧中。

茭白原本还能维持盯视戚以潦的举动,慢慢就困顿地耷拉了脑袋,手里的牛肉干袋子也从指间滑落在地。

戚以潦掀起眼帘,泛着血丝的眸中没丝毫浑沉之色,他坐起来,揉着额头,睨了眼脑袋往下磕的青年:“你把我问醒了,自己却打瞌睡。”

静躺的牛肉干袋子被拖鞋踩中,发出受惊的声响。

椅子上的茭白没醒。

戚以潦肩背挺直,单手拖住年轻人的下巴,微屈的手指往下,抚上他的脖颈,指腹描摹他的血管跟脉搏。

半晌,戚以潦弯腰,黑色鬓角擦过他苍白的耳朵,暗冷的目光盯着虚空,半抿的唇间吐出一个词:“Mesonoxian。”

茭白的脸歪在他掌心里,闭着眼,无意识地翻译:“午夜。”

“乖。”戚以潦愉悦地笑着直起身,他的脑袋怪异地不断偏摆,视线扫过整个房间的边边角角,“午夜已到,新的一天来临了。”

“小白,早上好。”戚以潦拍两下青年的脸颊。

茭白“啪”地拍开。

他那一下导致自己的身子却往旁边倒,整个栽向了戚以潦。

如果茭白是醒着的,那他就是社会性死亡。

因为他的头刚好撞在了戚以潦的裤扣那里,脸贴着……

戚以潦微仰头看天花板,他的神情淡然温和,被打开的那只手却僵在半空,指尖神经质地发颤,关节冷硬。手背到小臂,再到整条胳膊,半边身子,上半身,下半身,全身的血液都冻住,冻僵。

如同一个死物,一件经上帝之手多次雕刻过的最佳工艺。

克制。

戚以潦松开渗血的牙关,低不可闻地默念。

然后,他扣住还埋在他身前的青年后颈,将人捞开,拨到椅背上面,拿着烟盒跟打火机去了客厅。

那晚茭白睡得很沉,他不知道自己距离戚家家主最大的秘密只差睁个眼,距离死亡也只差睁眼。

章枕找了个时间带茭白去庙里拜了拜,搞了个平安符。

下山途中,茭白的符的绳子断了,掉没了。

霉运要来的信号都这么狗血,很《断翅》。

章枕要回寺庙再给茭白求一个符,茭白没让,他不戴了。符哪有脖子上的“天星”A附件管用。

不过,项链也不是茭白的私有物。

他已经猜到这是郁家兄弟的羁绊,等见到郁响就还回去。

章枕因为符断了一事忧心忡忡,茭白该吃吃该喝喝,之后的半个月,他还了赵叔的恩情,刷戚家主仆的活跃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平安无事。

直到……

有一天中午,茭白从班主任那回教室,发现桌兜里治疗皮炎的药没了。

茭白是一个人坐的,就在靠墙的最后一组第一排。他把桌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是没找到药。

但他确定自己早上有带。

而且还不止药丢失,他妈的口罩也没了!

茭白将课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样样整理好,放回桌兜里,他将椅子往后一扯,站起来,转过身。

班里本就没什么嘈杂声,所以他的椅子腿摩擦声尤为刺耳。

做题的学生都停下来,一道道视线往茭白那挪。

茭白指了下自己的桌兜:“我放在里面的药跟口罩,谁拿走了?”

没人出声。

茭白没暴力倾向,他不会抡起椅子砸墙上,也不会无能咆哮。可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那药是章枕给他弄的,对他的皮炎很有用,没准能只好。

茭白用起来很节省,每次都挤出黄豆大小,一点一点涂,现在才开始用的那一支没了,这不是割他的肉吗?

“转学过来当天,我就说了我有很严重的皮炎,可能大家当时都在专心学习,听过就忘。”茭白看着一中成绩上的天之骄子,以及家境上的天之骄子,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那我再说一次,我的皮炎非常严重,不是只有夏天才晒不了太阳,其他季节也不能直射多久。”

“就今天这个好天气,放学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如果不涂一层药,不戴口罩,出去一会脸就会发痒,起泡,我再一抓,烂水……”

随着茭白往下说,女生里有露出恶心表情的,嘀咕道,“你可以等天黑了再走啊。”

“是啊,我能在天黑后走,那明天呢?我等天黑了上学?”茭白笑笑,“是不是又要说,药不会再买啊?”

那女生脸一红。

茭白没管她,眼睛往其他人那扫:“药很难买不说,这也不是我现在想操心的,我现在就想知道,谁翻了我的课桌兜,拿走了我的药跟口罩。”

还是没人站出来。前排的事不关己,后排的各种小动作表示不屑去拿。

茭白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这话是茭白的最后一句,充满了少年时代最有效的威胁力量,也算是最装逼的话之一。

放学的时候,茭白故意去上厕所,等他出现在教室后门,就见有个女生鬼鬼祟祟地蹲在他课桌边,往他桌兜里塞东西。

正是失踪了半天的药和口罩。

茭白有任务要做,来学校纯粹是想高考上大学,他不愿意花时间跟同学建交。

这会儿也没带着当场抓包的恶趣味发出声响。

茭白欲要走,却不想那女生敏感地发现了他的身影。

一阵桌椅翻倒的动静后,女生冲出来,书包往茭白身上一砸,闷头就啊啊啊啊地往楼下冲。

茭白半天感叹,这才是青春啊。

他就没有。

两辈子都没体会到。

茭白回教师公寓的时候,他往上走,楼上有人下来,脚步声……

怎么说呢,像是装得很轻松。

茭白继续上楼,当他走到前往三楼得台阶上时,楼道里拐出一个人影。

很高,很瘦,穿灰蓝色长风衣,戴黑色渔夫帽,帽子下面露出一截整齐的发尾,脸上蓄着胡须,衣服上面有墨水香。

是个讲究的,有文学气质的男人。

茭白与他站在楼梯上面,一上一下,对上了。

风衣男的目光从宽大帽檐下流了出来,他的眼神很哀伤,眼里仿佛有许多话。

茭白不躲不闪地跟他对视。

塞在肚子里,闷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谁知道。

我开不了口。

那我们就是陌生人。

小窗户里的余晖洒进来,搭在楼道的浮尘上面,摇摇晃晃,像儿时的秋千。

风衣男人缓慢地让开,茭白抬起一条腿踩上台阶,站在他站过的位置,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茭白开门进公寓,接到了章枕的电话。

章枕在赶来的路上:“白白,戚三说有可疑人物进了公寓,照片我看了,不是齐子挚,我怀疑……”

“我碰上了,是齐蔺。”茭白把书包丢地板上。

他能说出人名,不存在什么血缘感应,也不是亲情牵扯,而是那一眼的愧痛。

能对得上号的,除了齐蔺,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齐蔺,二十四五,搞艺术的,不依靠齐家,却因家族的没落打乱了生活节奏,被迫参与进来,遭齐霜连累丢了命。齐蔺是《断翅》里的印钞机,齐霜搞事情的钱都是找他要的。

茭白对齐蔺不了解,因为原着里他几乎都在通话中出没,和齐霜的通话,和齐子挚,和齐家二老的通话。

齐蔺冒险来看他死而复生的弟弟,一定带着说不清的情感,以惊喜跟愧疚居多,这跟茭白没有关系,他是个孤儿。

“他没对我怎么着,别抓他,让他走。”茭白说。

章枕命令都下了:“为什么?抓住齐蔺,就能知道齐子挚那畜牲……”

茭白阻止他往下说:“别问了,哥。”

章枕被那声哥叫得心软,原则全丢,他板着脸把人叫回来,语气还不舍得放重点:“那齐家老二找过来,又不做什么,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茭白不想提他这身体跟齐家的关系,没意思:“谁知道呢。”

章枕沉声说:“齐蔺放就放了,齐子挚要是敢出现,你说什么哥都要给他两枪。”

压下要犯上来的煞气,他深呼吸:“沈家还在找齐家老大老二,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后代一个不留。”

茭白一哂,那等沈寄的人查到他这个所谓的三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人生啊,总是有没完没了的狗血。

——却还是要不回头地大步往前迈,活下去。

章枕来了一中,让茭白换掉校服下来,带他去外面吃饭,说是有个朋友餐厅开业。

茭白在后门见到章枕时,发现他旁边还有个女生。

两人大眼瞪小眼。

“枕哥,你要等人的就是他?”女生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啊这是,他是你亲戚吗?”

章枕没废话,简明扼要:“他住在兰墨府。”

那女生满脸卧槽:“舅妈?”

茭白:“………”

女生叫周兰兰,她妈是戚家二小姐,她是小小姐,管戚以潦叫舅舅。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同班同学的关系十分尴尬。单方面的对周兰兰来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舅妈,你要原谅我。我是看你拒绝我小姐妹的告白,让她哭了,我怒从心中起,然后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

周兰兰捶胸:“真的,我该死,虽然我都把你的药跟口罩还给你了,可我还是大错特错,我小小年纪,如此歹毒,不配做戚家人,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一个月不减肥狂吃海喝惩罚自己……”

茭白拽习以为常的章枕,带她走,赶紧,速度。

章枕给他剥了个糖果。

“舅妈,你跟我舅舅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啊?”周兰兰单肩挎著书包,校服外套穿得飞扬洒脱,“你平时叫他哥哥还是叔叔?年龄差蛮大的诶,还好没到一轮,不然就是一轮恋……啧啧啧,难以置信,我有舅妈了……”

茭白忍无可忍,给了她一个板栗子。

“唔!”周兰兰捂住头顶,“哎哟卧槽,疼死我了!”

茭白把手机伸到周兰兰眼皮底下,找到戚以潦的号码点开,当着她的面举起手机:“三哥,你外甥女跟我一个班,就是周兰兰,你问我处得怎么样?”

周兰兰一个劲地使眼色:就说很好!

“不太好,她故意乱喊人。”茭白将手机往耳边拿开点,作势要给周兰兰,“你舅有话要跟你说。”

周兰兰撒腿就跑,她像是被妖魔鬼怪追赶一样,跑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茭白慢悠悠地放下手机,他压根就没拨出去。

戚家竟然还有傻子。

“白白,”章枕理了理弟弟的头发,“周兰兰的母亲是科研院的院长,她要回兰墨府住几天,你这个周末就别过去了,免得碰上,又是糟心事。”

茭白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戚以潦在漫画里都没多少戏份,更别说戚家人了。

科研院这个地名也没在原着中出现过,茭白很确定。

现在出来了。

只有一个可能。

它跟戚家,跟戚以潦有关。

茭白心不在焉地跟着章枕去了他朋友那。

餐厅在西城的好地段,面朝盛西广场背对步行街,第一天开业,各种优惠,客流量很好。章枕带茭白去三楼包间。

“除了三哥的二姐,他小姑也从国外回来了,今晚兰墨府摆了饭,”章枕揽着茭白,“希望三哥少烦一点,不然今晚他可能会来学校找你。”

茭白还在琢磨科研院,没怎么听章枕所说。

章枕不知怎么突然停了下来,茭白被他揽着,也被动地停住身形:“怎么不走了?”

问完以后,茭白就有了答案。

前面过来几个人,都是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毛衣男边走边看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电话。他化了妆,眼尾被精心化得往下垂,带着无辜可爱的弧度。

就连他原本清晰的唇线也化模糊了,整个人都显得憨而纯。

茭白看过去时,那人的同伙也发现了他,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交头接耳起来。

那人有所察觉地抬起头,下一刻就变了脸色。

赝品和正品不期而遇。

茭白就觉得挺突然的,完了就没其他想法了,沈寄那老狗他去年就拜拜了,私生活咋样跟他无关。他拉着章枕往那伙人的方向走,淡定地迎了上去。

“包间是哪个?”茭白问章枕。

章枕回神:“306。”世上难免有相似的陌生人,这也只是第一眼看而已,多看一会就不像了,他家白白是独一无二的。

“先生……嗯,刚吃完饭,我知道的……有啊,有想先生……”

那人在和茭白擦肩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立刻停在原地接通,脸上是被人宠爱的幸福。

说话时,还有意无意地看了茭白一眼。

茭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这人干嘛呢,身为一颗棋子,不就是进沈家接替齐霜的角色,以成为沈寄的枕边人为目的,偷取沈氏的机密给岑景末吗。

怎么看老子的眼神充满了一股子敌意跟嫉妒,戏这么足,没毛病吧?

作什么狗血妖?

“沈太太——”

经理越过茭白,追上那个还在打电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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