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危楼(三)。(1 / 2)
直到晚上**点从派出所出来,风堂的头还在发晕。
微信群已经炸了,朋友圈也炸了,基本小圈子内的都知道了。退的退、惋惜的惋惜,人人恐慌,怕下一个“降头”掉到自己身上。
民警说有在岑七亲人那里找到舍曲林、舒乐安定,多种猜测纷纷而至,但这都是后话。
第四支队赶来了几位队员,由白仰月打头。
他们直接都从小电摩上跳下来,惊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白说,他们全队看微信朋友圈小视频,都以为你俩要殉情。封路凛在旁边抬起眼,冷不丁一声,说压根儿就不是我俩的主场。
言下之意,他还是在怄着风堂如此不管不顾地爬上露台。
白仰月是好奇宝宝,问岑七跳楼,堂哥你跟着得什么劲儿啊?文雀呢?文雀怎么办?
封路凛听了,去看风堂明显回避的表情,只是说风堂失去了一个朋友。
文雀暂时被岑家人接回去了,后续还得跟进。
这下白仰月不敢再问,第四支队将近一个月没见着封路凛,都有一堆报告想打,说任务工作挤压成山,还有几个本儿要封路凛去签字盖章。
风堂在副驾驶座上吃面包,耳朵灵,听到大池汇报最近的好几起交通事故。
有两车相撞一死一伤、有一家三口阴阳相隔、有被过往车辆拖行致死……
每天都有人在以不同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能是岑七,缺一个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的人吧。
风堂明白,没有人每时每刻都乐观,总有消极抵触的时候。
每次他有厌弃生活的想法,就总想起还有像封路凛一样的一群人,在为了让社会更好而努力着……
这个命题太大,但滴水成河,的确如此。
他把面包最后一口咽下,静静地坐在车上等封路凛过来。封路凛说他现在状态不适合开车,还得多冷静会儿。
封路凛显然一回来就直奔这里,楼下接他的车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一辆纯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司机带个墨镜,一看封路凛走过来,下车帮开车门,把外套提出来递给封路凛,那架势,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几分排场。
“坦荡荡了?不装了?”风堂呲他几句,“封大少爷低调啊,出门就带一个司机,月薪三千供得起吗。”
“得,今天你最大,”封路凛说话还有些困难,“你说个够。”
风堂闷闷地憋一句:“亏老子还给你攒老婆本儿,怕你娶不起我。”
封路凛系好安全带,说:“这个你放心,老婆本儿我还是有的。五星酒店随便睡,下个月我还发见义勇为的奖金……其实也有你一半。”
他讲完这句,俯过身去给风堂系,后者忍不住一红脸想推他,封路凛又附到他耳边:“这就算,你原谅我了?”
“谁他妈原谅你了……相信你不代表原谅你,”风堂恶狠狠地,“我特好哄是吧?特好骗是吧?房子可以租、车可以租,但我不能。”
“我知道,”封路凛咳嗽一声,打燃发动机,“这个事,我慢慢跟你解释。”
风堂不干了:“今天说清楚。”
封路凛忽然岔开话题:“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高的地方?”
秘密基地选在高空,在一起那天的地方也在高楼之上,像风堂这么注重仪式感的人,封路凛觉得一定有原因。
“被你发现了啊……我都怀疑这是种病,”风堂说,“一到高空我就兴奋,很多事情都变得冲动。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忽然就宣泄出来。”
“你站那么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封路凛这一句,说得风堂瞬间清醒,脖颈被窗外夜风吹得发凉。
下一秒,他感觉车速慢下来。封路凛打了应急灯,把车辆靠边停了。
“想过。”风堂艰难地开口。
何止想过?冲动是因为他,不要命是因为他。在那种兴奋上脑的时刻,他连命都不属于自己了还管什么取舍。
“我知道,我做错了。”
这句说完,封路凛坐直了些,“但如果今天我没抓住你,你明白是什么后果?你如果掉下去,生不如死的不止你的家人,还有我!”
因为训练,他的指腹变得粗砺,甚至大小带了血口。
但明明就是这么粗糙的皮肤,在抹上风堂眼上的疤痕时,他都能感觉到伤口愈合的痒、痛,以及蛰伏在夜晚的难耐非常。
“一直以来,我都牢牢地,把握着我们之间的节奏——有时候我甚至会很想看你为我哭一次。”
封路凛寒声道,“但今天你站得那么高,我才知道我根本抓不住你。”
风堂开口道:“你爸是局长,我明白。他调你过来,也有保密成分吧?”
封路凛回答着:“有。”
“所以,你瞒着我,也是因为有些身份不能随意泄露,是吗?”风堂说,“这个措辞还合适吗?”
封路凛说:“我实训的这段时间,已经争取了能够正式成为人民警察的机会。从今往后,我就是我,我堂堂正正,我的身份靠我自己的能力得来。我家里,以此为交换条件……”
“两年前,到底怎么回事?”
风堂突然出声,“你告诉我。”
车内亮着的灯慢慢熄灭,周遭一切都沉浸在了黑暗里。
风堂打开扶手箱,掏一包烟出来抽上,将窗户摁下一半,让夜风迎面呼啸。
良久,封路凛才开口,声音还是哑着:“是意外。”
这三个字,是风堂纠缠几年的答案。
如今如此轻飘的三个字砸进他的耳朵,完完全全变得模糊不定起来,他双眼发红,今天被岑七刺激到的阵痛感像还没有过去。
紧抓着座椅靠背,风堂艰难开口:“我不信怎么就那么巧?恰好就在去接受调查的路上,恰好就在那条竣工不久的跨江大桥——”
“你的烟,”封路凛眼神定定地瞧他:“烧到手了。”
风堂置若罔闻,继续发问:“两年前我本来有机会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拦我?!你三个字就能证明吗?你是他儿子,你当然……”
只这一瞬,封路凛几乎暴起,摁住风堂的肩膀,夺过那只洒了一地烟灰的烟头。
那烟头的火光在车内的暗色里显得格外惹眼——
直到它熄灭在封路凛的锁骨上。
“你疯了?!你他妈跟我玩儿自残?”
风堂眼睁睁看着那烟头被封路凛亲手摁灭在身上,一声怒喝未止,从副驾驶上跪起来要去抓人过来看,封路凛咬着牙往后躲,也到了临界点:“痛吗?你心痛吗?训练这半个月我手脱臼了,身上流血了,但我不觉得痛,根本比不上看你眼睛的伤痛。我他妈拼死拼活换一个机会告诉你真相,你怀疑我包庇?”
“不是这样的!”风堂吼完眼一热,伸手要去抓封路凛的肩膀看伤情,却被按住动弹不得,他已经乱了,“我爸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是意外了……”
“意外每天都有,只是跟你距离或远或近。”
封路凛大半个身子靠在驾驶座上,他烫伤的地方颤抖得疼,说话声音更是断断续续,“我在马路上的职责,有一部分,就是为了让这种意外再离你远一些……”
风堂的手被封路凛抓着,他的指端摸上那处还在发烫的伤处,抖得厉害。
“糖糖,”封路凛疲惫地开口:“你为我哭一次。”
他前半句“糖糖”一出,话音还未落,风堂就哭了。
不可控地哭了。
操……风堂暗骂一句,咬住嘴唇别过脸,想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真正到伤心处,面对着封路凛,他根本忍不住。脆弱、伤心、委屈,全部暴露了出来。
丢人。
但是在封路凛面前他都不能“丢人”,那还有哪里可以?
车内灯光太暗,封路凛只看到他眼下明晃晃的泪。
不多,但就偏偏那么热,全砸在封路凛掌心里,一合拢就接得住。
封路凛一闭眼,继续说:“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你打我,往死里打,打够了就好好说,不要不相信我。”
“打你就完事儿吗!你往身上烫烟头是什么意思?只有你会自残吗?”
风堂越说越生气,抓起烟盒还要点一根,封路凛伸手去抢。
在争抢中,风堂直接夺过打火机要点,封路凛卯足了劲儿把他的手臂强制摁住,打火机直落入后座软垫里。
风堂眼里还有雾未散尽,呛着声骂:“你眼上有疤我也有,你脖颈上有疤我也要有,一对一扯平,以后谁也别他妈怨恨谁!”
说完他呜咽一声,下一句“操”之类的话被封路凛的气息尽数堵进喉间。
急促、温热,甚至携带烟头的灼热。
这个吻来势汹汹越亲越勇,风堂被封路凛咬得舌头狠缩一下,手腕也给压得生疼。封路凛现在像狼狗发疯,唇舌顶得风堂没忍住“嗯”一声,双双粗重喘气,眼神失焦,一头栽进了对方从不外现的狼狈之中。
夜风好像将车外的树木吹得乱七八糟,风堂的怒气也好像被封路凛吻得七零八落……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被碾碎,被抛高,再重重跌落。
那晚上,风堂又顺着封路凛的下颚吻到脖颈,舌尖舔舐上新烫的那一块疤,气得浑身打颤。在封路凛面前,他总是很容易情绪就受牵动,一切冷静自持都是空谈,根本控制不住。
风堂自虐般地,含住封路凛那处伤,轻轻咬一下,听封路凛粗声痛呼起来,自己也快把掌心掐出血。
“欠虐是吧?想挨打是吧?行,今天哥哥我咬不死你……”
风堂又一口咬到封路凛脖颈上去,也不敢用重力,嘴上一空闲,还是骂:“早就瞄上我了你跟我装?还一个月能赚一百万,你嘴巴挺能说?”
“还成……”封路凛被咬得一疼,倒吸气,“现在不也月薪三千么,还得养你。”
风堂说:“不需要你养。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少生点病少受点伤,医药费节省下来比什么都强。”
“你主内我主外,”封路凛笑了,“再过段时间能买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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