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柳暗花明又一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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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车巅簸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来到了S市。沈浩洋不禁想起了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好友陈风和李飞,尤其是陈风,那是个在毕业典礼上哭得像个女孩子的男生……

这是一座稳重而繁荣的古城。来往的车辆,忙碌的人们,让沈浩洋充满了新的希望。他盲目寻找工厂多的街道,总算看到了一家电缆厂,厂门口有两墩雄伟的石狮,厂内的环境也很幽美,而进进出出的车辆也不少。他的心情一阵激动:这厂的效益肯定很好,招人的可能性一定很大,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焦急地等待时机,终于趁门卫上厕所之际溜进了厂区。他在慌乱而又欣喜中找到了厂办公室,可就在准备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却因为莫名的胆怯和突然的恐惧而他止步了。刚出校门的自尊和虚荣,使他很害怕自己的突然来访而被别人直截了断的赶出或是无端地耻笑;可是,命运的不幸和生活的残酷使那可怜的自尊和虚荣不得不妥协。他俳徊良久,并不断地告诫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连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就连一点渺茫的希望也断送了。最终,还是现实的残酷,让他充满了力量和信心,谨慎地迈进了那扇艰难的门槛。

“请坐吧,你有什么事吗?”一位慈眉善目的中老年男子和蔼地问道。

“我……我……”浩洋紧张得成了口吃,突然不知说什么是好。

“别紧张。有话慢慢,你是来干什么的?”那男子望着极不自然略带有一点仓促的沈浩洋继续追问。

男子的友善让沈浩洋的紧张减缓了些许,他暗暗地作了个深呼吸。顿时,也觉得沉着、冷静了许多。他很快地拿出了他的推荐表、毕业证和一大堆荣誉证书,虔诚地递了过去:“我是来找工作的。这是学校的推荐表和我的有关证件,麻烦您看一下。”

男子接过了沈浩洋的证件,一脸奇怪的表情,厂里每年都要进一批大中专生,但都已内定了,从来没有人自己主动跑进来找工作,真是天底之大,无奇不有啊?他漫不经心地随便翻了资料,便把所有的东西沿着桌沿一古脑推向给沈浩洋。

“中专生,采矿专业啊?可我们这里是工厂不是矿山,再说我们厂底下没有煤,我们不需要,你走吧!”男子开着玩笑、略带一点讽刺说。

“但我自考了《工业企业管理》,还差四科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了,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沈浩洋不紧不慢地拿出自考成绩合格单,进一步介绍着自己。被男子开了个小小玩笑的沈浩洋,竟然出奇地平静、放松了下来。

“小伙子,那怕是正规院校的大学生我们都不一定会接收,何况你自考还差四科。你应该去矿山找,这样专业对口嘛。”男子很有点不耐烦,起身准备离开自己的办公桌。

沈浩洋自知没趣,想进一步推销自己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心就像被扔进了大海,无助而又迷茫,最后,只听到他轻轻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挠了”便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刺痛的心灼伤着内心原始的自尊,他恨不恨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没精打采地来到了横穿该城中心的江畔。他坐在堤岸的绿地上,双眼呆呆地望着滔滔东流地江水,任凭江风吹拂着零乱的头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此时,李煜的千古佳句正是他的心灵写照。滔滔的江水,家中的老母,明天的归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愁肠百结。

凝思良久,他奋身跳到了江边的沙滩上,坚强的心又从悲伤中走出来。用手指缓缓地写下了“英雄莫问出处,男儿当自强”苍劲有力的十一个大字。

多少年来,他和母亲的生活一直被苦难浸泡着。记得小时候的冬天,为了不把仅有的一双布鞋弄湿,多少次上学的路上,多少回放学的归途,他总是默默地脱下鞋袜,小心地藏在书包里,光着幼嫩的双脚走在冰凉的泥水中和洁白的雪地里。然而,从小的艰难岁月,苦水中泡大的他已经不知道什么苦了,他如同一只在广袤海洋上空的暴风中搏击的海燕,从来没有被困难吓倒过,更从来没有向命运屈服过,他以独特的大山精神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艰苦的日子,走到了充满希望的今天。可今天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沈浩洋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再一次卷入了茫茫的人海之中,卷入了命运的挣扎之中。

他一次又一次盲目地闯进了一家一家工厂的大门,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推荐着自己,又一次又一次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城市渐渐拉下了夜的帷幕,此时已是万家灯火通明之际,饥肠咕噜的沈浩洋垂头丧气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街上一家快餐店飘出的诱人菜香,在扑鼻的菜香诱惑下,他忍不住走了进去,可一看价目表,最便宜的快餐都得要八块一份。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仅有的十块钱,咽了咽口水,想吃饭的念头顿时打消了:八块的盒饭太贵了!不行!现在工作连个没有眉目,这十块钱,至少还要用它熬五、六天,还吃馒头实惠。

在服务员热情的招呼中,沈浩洋无奈地摇了摇头,像小偷似的逃出了餐馆。

路上的行人都在匆匆赶往归家的路上,沈浩洋却在大街上茫然溜哒着,矛盾着:是去陈风或是李飞家借宿一晚,还是露宿街头?去同学家,可自己如此寒酸、狼狈,连买点小礼品的钱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去打挠人家,再说求人帮助,他觉得挺麻烦别人,心里会很愧疚,所以倔强的他宁愿自己多受一苦,也不愿让别人多增加一丝丝困难;最后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到江畔,他想夏天的江畔一定舒适凉爽。

夜风中的江畔弥漫着古城独特的风韵,朦胧的灯光下,浪漫的情侣,三五知已,还有那温馨的三口之家,悠闲享受江边美景,无不写尽了人间的美好情怀。

依旧是上午坐过的那片绿草地上,沈浩洋艰难地嚼着干涩的馒头,静静地望着微波粼粼的江水,孤独和茫然弥漫着整个思维。干燥的喉咙使他多么渴望那冰凉的矿泉水,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堤岸口,轻轻地泼开水面。原本只想用江水漱漱口,却禁不起那份舒畅和冰凉的诱惑,忍不住地畅饮起来。直到有一种酒足饭饱的满足感后,他才捡来了几张旧报纸铺在绿地上。天空为帐,绿地为床,旧报纸为被,仰卧在草地上遥望夜空闪烁的繁星,沈浩洋的心情竟也豁达、舒服了很多。

炎炎烈日下,沈浩洋一手揣着求职资料,一手拿着用捡来的矿泉水瓶装着的江水,疾步走在都市的每一个角落。为了节省五角一趟的公交车费,他没有坐过一趟车,可怜的脚指头在第二天就磨出了两个血泡,紧接着血泡又被磨破了,已感觉隐隐作痛,但他依然奔波在烈日底下。

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了六天,工作的事依然没有希望,而浩洋兜里的钱却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五块钱,仅够回家的路费。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恨不得马上就回家去,可回到家里又有什么用呢,那样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母亲伤心,而母亲的伤心又是他最大的苦痛。他决定继续找下去,等钱用完了再做打算,大不了最后走路回矿山,他已经横下一颗,不给自己退路。

月亮渐渐淹没在银河的那边,闪烁的星星也越来越少了,露水已浅浅地打湿了绿草地,漫长的黑夜即将要过去,可是浩洋还睡意全无,躺在报纸上呆呆地望着夜空。这个夜晚,他特别、特别地想家,想那风中摇摆的土砖房,想那并不丰盛但却香甜的饭菜,更想那疼爱自己、日夜操劳的母亲。对于一个天天在家丰衣足食的人来,家只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那份轻松安逸之感让他的思想变得懒散,情感变得麻木,以至于根本不会去思索一个家的真正内涵;而对于一个流浪他乡、无依无靠的人来说,家往往会焕发出它最深刻的内涵,它将是流浪者那颗孤寂、受伤的灵魂最为向往的温馨田园。尽管沈浩洋的家在人们的眼里是那么贫寒、单薄,但此时他那份思乡的感情却如大海的水一样深沉、永恒。

由于喝了很多那不卫生的江水,再加上白天的日晒和深夜的寒露,这天一早,沈浩洋便开始拉肚子了。本想抓紧时间多找几家单位,可谁知一个上午的时间几乎全花在了上厕所和找厕所之间。起初还好,一个小时拉一次肚子,可到快中午时分,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每隔十几分钟就拉一次肚子。

“喂!浩洋!”正当沈浩洋又在焦急地四处寻找厕所时,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真是你啊!太好啦,到城里来也不告诉我一声,走,我们去喝两杯,边喝边聊。”等沈浩洋反应过来,陈风那熟悉地身影已走到了他跟前,拉着他向一家附近的豪华酒店走去。

从烈日下的大街上走进优雅别致、凉爽舒适的酒店,沈浩洋的感觉就像从地狱走进了天堂,凉凉的冷气吹散了他那着疲惫、火热的身体,一下如同沐浴在清凉的泉水之中。他来不及细细享受那份惬意之感,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又来打扰了,他捂着略有点疼痛的肚子便匆匆进了洗手间。

白色大理石的地板,花纹精致的瓷砖墙,粉红淡雅的天花板,整个厕所简直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散发出的不是农村那茅厕里熏人的臭味,而是让人精神舒畅的淡淡的檀木香。这也是沈浩洋见过的比任何住房都漂亮的厕所,他几乎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他甚至感叹:如果自己这辈子能住上这样的房子,便心满意足了。

等沈浩洋从卫生间出来,陈风已经选好一个靠近马路边的一张餐桌,这样既可以悠然地进餐,又可以观赏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

“浩洋,我们快一个月没见面了,好想你,今天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爱吃什么就点什么。”陈风把菜谱递给了沈浩洋。

“一个芹菜肉丝和一个冬瓜汤。”看了半天价目表,从里面挑了二道价格便宜,性价比最高的菜后,沈浩洋很干脆地说。

原来,那一串长长的菜单中,下二十块钱的菜没有几个,就连一个冬瓜汤也要十五块钱。他想,这也太贵了吧,挣钱不如省钱,省下来就是现钱,他来回来回地仔细地看了二遍才挑这二道菜。心想,拿这些钱到小摊上去吃,那才货真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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