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岩（1 / 2）

 九月初的天气仍有些溽热。京华大学校门内的林荫道两侧，拉满了条幅，都是各学系迎接新生的标语。还有一些学校里的社团在抓紧招揽新人，也亮出条幅和宣传的牌子。大喇叭里广播着学生代表迎新的致辞。学校规定，送学生的车一律不准开进来，因此新生们都大汗淋漓地从大门外走进来，满眼都是背包和行李。

陆岩站在外语系的迎新条幅下面，注目检视过来的新生们，不时举起纯净水瓶子灌上一口水。他的几个同伴正忙着招呼系里的新生，作为领头的，他想休息一下。他的眼神落在那些新来的女生身上，偶尔碰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就不自觉地开始与自己的女朋友对比。他和女友在暑假前交往了三个多月，暑假各自回家，电话、消息联系不断，昨晚他们重又见面了，他感觉她还是那样特别，似乎找不到与她气质较为接近的女生来。他想起她，似乎嗅到了她身上那种清淡雅致的香水味，不禁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陆岩，这么出神是在看美女吗？”

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来人是同宿舍的方岳，跟他的关系比较亲密。方岳个头和他差不多，都接近一米八左右，因为坚持锻炼的缘故，一身健美的肌肉，身材看起来就比他强壮一些；在篮球场上是好手，皮肤晒得黝黑，相貌上带着几分野性，颇能吸引女生注意。眼下，方岳穿着灰色的短衫和短裤，脚上是球鞋，通身汗味，应该是刚打完篮球。

陆岩笑着把他推开。

“哪有这么多美女，你看到了几个，指给我看看？”

方岳用手抹了把脸，定睛向来往的学生中瞧着。

陆岩揶揄他说：“看你那贪婪样，别把眼珠子瞪出来。”

方岳忽然抬手一指。

“快看快看，那边那个穿白短袖衫留长发的。”

陆岩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背着帆布包，穿着纯白短袖衫和淡蓝色牛仔裤，面容如白瓷般净润，一双细长的大眼睛清澈明亮，鼻子和嘴巴恰到好处，显出纯净可人的气质。

陆岩点头，刚想说“不错”时，方岳举着的手被人打了一下。

方岳哎吆一声，缩回手，瞪着身边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他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

“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陆岩认识她，方岳的女朋友，中文系的沈溦。方岳是宿舍里四个人中最先有女朋友的，这女生还相当漂亮，当时让其他三个人羡慕不已。方岳似乎天生就有和女生搭讪的本领，上了大学没两个月，这种本领日臻成熟。某天中午在食堂打饭时，让他瞅见了沈溦。沈溦外表很文静，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那份娴雅，颇有古典的韵味，略显娇媚的面容总是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说不上是讥嘲还是赞赏。碰到了中意的人物，方岳的搭讪功力迅速提升至极点，很快便和沈溦熟络起来。沈溦不属于那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生，很容易相熟，但和她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却很难再前进一点，为此方岳很是苦恼。室友建议他从个人爱好上找到突破口。这么一看，两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共同爱好。方岳喜欢运动，打篮球、游泳都在行，而沈溦就喜欢阅读、写文章，并且加入了学校里的红楼梦研究会。方岳硬着头皮开始阅读《红楼梦》，还不时找出一些问题来向沈溦请教，这一招颇有些奏效，他的问题经常引得沈溦大笑，不经意间稍稍又拉近了点距离。虽然感觉有点勉强，沈溦还是默认了方岳是自己的男朋友，有时也会到方岳的宿舍露一小面。

沈溦两手背到身后，表情仍是似笑非笑，但此时看来嘲讽的意味多一点。

“方岳，你指指点点在做什么？”

方岳脸红了，因为他皮肤黑，看起来有点发紫。

“没，没什么，我是指给陆岩看那边，刚成立的国标俱乐部在招人，是不是啊，陆岩？”

陆岩笑着应了一声。

沈溦看着陆岩，笑着说：“陆岩是正人君子，不会像你那样，是不是？”

陆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眼睛又望向那个女生，见她正往这边走过来。她说不定就是外语系的新生，陆岩想亲自过去招呼一下。

一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伴随而来的是那种熟悉愉悦的香味。

陆岩结结巴巴地说：“娜紫，你今天不是，去你姑妈家了吗？”

他的女朋友叶娜紫今天也是蓝色牛仔裤配白色短袖衫，只是短袖衫上印了一位美丽的古装少女，站在一株芭蕉树下，手持一册书卷，仰望天上的风筝。

“我姑妈家有事，临时改了。”叶娜紫见他盯着自己的文化衫看，得意地问：“怎样？好看吗？”

陆岩点点头，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这画上是谁？”

只听旁边沈溦笑着说，“我想这一定是贾探春了。”

方岳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说这是薛宝钗也行啊。”

沈溦掩嘴一笑。“说你是糊涂蛋，还不承认，探春的判词和她出过的谜语里都是有风筝的。”

“哦”，方岳连连点头，“果然是。”

叶娜紫接口说：“还有，探春自号‘蕉下客’，这颗芭蕉树可不是白画的。”

沈溦啧啧称赞，“这画工还真不错，是你画的吗？”

叶娜紫点点头，转过身去。“这后面还有字呢。”

那是竖排的毛笔字。

方岳看了看，皱眉挠头。“写的什么，看不懂。”

沈溦说：“这是行草，写的是探春的判词。”说完逐句念了起来：“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叶娜紫转回身来，拉住沈溦的双手，脸上都是笑容。

“这位同学真有眼力，哪个系的呀？”

沈溦脸一红，小声说：“我是中文系的。”

陆岩看着叶娜紫兴奋的样子，心想，她和我在一起从没见这么高兴过。她们虽然各自是陆岩和方岳的女朋友，但是没见过面，他给两边做了介绍。叶娜紫稍高一点，留着卷曲的短发，沈溦是顺直的长发，一个活泼，一个文静。看到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美女凑在一起，让陆岩稍有奇异的感觉。女生们似乎天然就容易互相接近，两个女生拉着手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