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十章 天天（1 / 2）

 哥哥。

惜寒哥哥。

那个女孩站在他眼前，乌黑的眸子有着炙热的水汽。

“哥哥。”

她如此说道。

鲜红妖艳的刀片在她手中起舞，钢铁的刀片一次次刺入敌人的身体，然后拔出，再刺入，再拔出。娇小的身子早已被染红，她回过头，凄美地笑了。

她并没有看着自己。

好痛。

水墨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痛地无法呼吸。他那双沾满友人鲜血的手掌紧紧将朋友的尸体包裹。

“哥哥。”

她不断重复着，声音温柔地难以置信。

——不要那样喊我。

——不要，快停下。

水墨的喉头在燃烧，他想咆哮出声，但他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就算冲上去，紧紧拥抱女孩的身体，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不论是安慰或者道歉的话语都那么的无力，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要来了。那个女人要回来了。

眼球几乎要从水墨深陷的眼窝中蹦出，在他视线的尽头，两道亚麻色的钩抓急速接近，深深钉入水墨脑袋两侧。在它面前，女孩呆呆地站着，喃喃自语，再往后，一道旋转的人影疯狂靠近。

快走。

水墨近乎哀求地怒吼道。

钩抓不断收缩，旋转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就连刀刃割裂空气的颤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栗山未来。

——是她。

即便旋转的人影遮掩了视线，水墨终于回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从客户端时代开始，一直缠绕在他心头的恶梦。

“哥哥。”

女孩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旋转的刀刃出现在他背后，钢铁的刀片狠狠斩下。

残留在水墨脸上的疤痕火辣辣的，有着火焰的错觉。

水墨沉默地一点点摸过那道细长的伤疤，痛苦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遥远天边的尽头，黎明的光芒带着些许眩晕，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镶嵌上一层淡银的色边。

“我问你呢。”修长的刀刃慢慢滑过水墨的鼻梁，点在他的鼻头，B略显不耐烦地继续说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快点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

水墨摇摇头，他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他无视指着自己白晃晃的刀刃，双手抓住暗红的鳞片，将自己的身体拉出。下半身浸泡在胃液中太长时间，衣服有些破烂，水墨弯下腰整理起衣物上余留的胃液。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傲慢，傲慢太多了。”

B轻声说道，逆刃刀在他手中微微一转，几道银白的刀光擦过水墨脸颊，纯白的气流卷起他的衣衫，水墨只是淡然地向后侧身躲过，重新整理起衣服。B眯起眼睛，没有再出手，逆刃刀在半空转了转，被他收回鞘中，惊起几丝青黑的锈迹。

“——我是惜寒。”许久，水墨站起身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眉头紧锁，牙齿轻轻咬着嘴唇：“水墨已经死了，早在二十天前，就已经死了。”

“站在这里的，只有惜寒而已。”

水墨扭过头，站在巨龙鳞甲的边缘，眺望远处的天空。晨光熹微，鱼肚白的底色烙印在他深陷的眼窝中，B一步上前，与他并肩。

“你在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罢了。”

“是吗。”

B耸耸肩，面色复杂地注视着水墨的侧脸，被伤疤与岁月侵蚀的脸颊看起来不再年轻，B很难想象他其实还只是一个少年。

“好久不见了……呐。”

B轻轻感慨道，水墨鼻头动了动，没有出声，B笑笑，晨间的日光透着薄薄的水雾，打在他的脸上，凉凉的，清风吹拂，卷起他长长的马尾。

太阳初升，澄澈的日光舒展大地。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许久，B开口问道，水墨拉下帽檐，低声回答道：

“快二十天吧。”

“准确来说，是十八天。”

“是吗……”

水墨小声喃喃道，没了声音。B的指尖按着剑鞘，站在他身边:“这十八天的每一个夜晚，我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每当我闭上眼睛，那天发生的一切都会在我眼前重演，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血，红色的声音，你懂吗，就像是诅咒，一生都无法却除的诅咒。”

水墨终于转过头，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睛。充满意志的眼眸流露出隐约的苦涩。

“我不懂。”

水墨说道。

“我真的不懂。”

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水墨低喃地重复道。

“我真的很羡慕你。”B的脸颊抽搐着，僵硬的肌肉挤出痛苦的笑容：“你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很多很多，我一直想要拥有的。”

“……比如呢？”

“比如啊。”B回忆似得迷离着目光，遥望远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忽地问道：“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水墨瞥了B一眼，什么都没说。B摇摇头，轻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叙说道：“我爱的人并不爱我，这种感觉，你懂吗？”

“不懂。”

“是啊，你不懂啊，也对，你怎么会懂呢。”清冷的晨风吹乱他纯白的衣衫，也吹乱了他红莲般的发丝，微微扭曲的侧脸透着淡淡的寂寞。

“我想，可能是你会错意了。”沉默许久，水墨缓缓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但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

“我和你不同，没那么容易从过去的泥沼中挣脱。”

“我也……”

水墨的眉头蹙起，就在他转过身面向B的瞬间——

——无尽的光芒将他的视野粉碎剥离。

巨大澄澈的光束重重贯穿B的身体，口腔喷出的内脏碎块与鲜血和被绞碎的衣衫静止在半空，B的瞳孔陡然缩小，紧接着螺旋的光束席卷着B的身体狠狠轰入峡谷的岩壁中。

片刻之后，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的气浪，岩石的碎片飞溅，打在水墨脸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水墨完全愣住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呆呆地盯着爆炸的方向。

烟尘弥漫，B痛苦喘息咳嗽的声音穿透尘雾传入水墨耳中.

“喂！你没事吧！”

“呵，咳咳！我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B苦笑着回应道，他整个人被轰入岩壁之中，尖锐的岩石碎片贯穿了他的腹部与四肢，将他挂在半空中，红白的和服满是血污，被切戳出无数道口子。B艰难地蠕动喉头，一口鲜血喷出，额头溢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还真是……咳咳，被算计了呢。”不时有岩砾剥落打碎在地面，B动了动右手的食指，逆刃刀的柄部传来冷硬的触感，但刀身拦腰断裂，上半部刀身从半空摔落，发出“咣当”的响声。

“这到底是……”浓稠的危机感攀附上背脊，水墨连忙扭过头，望向光束射来的方向，目光触及的彼方，一道极澄的光束急速接近放大。

水墨反应过来的刹那，纯白通透的光芒转瞬将他的眼界吞噬，他下意识抬起双臂摆出防御姿势，下一秒，双臂和胸膛宛如被燃烧的铁锤击打，水墨被灼热的光束贯穿，狠狠轰入峡谷的岩壁之中。

臂骨和胸骨传来断裂的痛感，胸膛焦黑一片，弥漫着熟肉般刺鼻的气息，身体被岩茬刺透，水墨轻轻抖动身体，剧烈的痛楚顷刻蔓延全身。

啪，啪，啪。

神猫惬意地笑着，拍着手掌走在地面上，漆黑的昝发优雅地梳理在身后，单片镜面反射出阴冷的光，他微眯着狭长的眸子，盯着奄奄一息的巨龙看了会儿，转过来望向岩壁中的二人。

“足够狼狈的样子啊，之前你还很得意呢。”神猫发出恹恹令人生恶的笑声，在他身后，早早无言地漂浮在空中，纤细的足裸距地面有半米的距离，玻璃似的眼眸中隐约着细碎的光芒。浮游炮重新变成了六艘，炮口对着水墨二人的方向，冒着炙热的白烟。

“嘁，真像是你的手段，稍微有点大意了。”

B撇撇嘴，喉咙里灌满了血污令他很不舒服，说话得时候不时咳出鲜血。他咬着牙驱动四肢，被岩茬贯穿的伤口钻心的疼，B的动作渐渐又停了下来。

“你就在那乖乖地呆着，眼睁睁看着我得到神器的瞬间吧。”

“神器？你的目标是……”神猫的话不禁让水墨抬起头。

“哦？你是？”神猫血红的眸子扫过水墨的脸：“不认识的孩子呢，只是感觉你挺麻烦的，顺手打飞了，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对吧……嗯？”神猫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多看了几眼水墨：“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水墨仿佛没有听到般，死死地盯着他，眼球一点点充血，四肢略略颤抖着，猩红的液体从伤口溢出。

“算了，无所谓。”神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嘴角勾起肆虐的弧度，朝被天之锁贯穿束缚的大龙走去，早早静静地跟在后面。

“啊、啊啊啊……”

“嗯？”

神猫疑惑地望向身侧，一个蓬乱着满头银发的少年躺坐在地上，一对明亮的眸子诉说着黑色的恐惧，他颤抖着双腿，胡乱挥舞着手臂向后挪动身体想要远离神猫。

这是天天第一次被恐惧吞噬，眼前那个苍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气息，他不敢与神猫对视，仿佛双目相接的瞬间，他就会被阴冷的情绪淹没。

“啊呀，哪里走丢的孩子。”神猫“咯咯”怪异地笑着，他每笑一声，天天的身体就抖一下，神猫拉了拉洁白的手套，食指与中指晃了晃，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