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根溯源（1 / 2）

 丁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白衣老人，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只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慈祥平和的神情，饱经沧桑而又深不见底的眼神，任谁也看不出，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竟然是一统虚境，慑服五州十族的一代天骄——神帝羲皇！

他的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震惊，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毕竟他才只有十三岁，陡然见到传说中的神帝，茫然无措也是人之常情。

“师父，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这个宫殿是你自己建造的么？”既然眼前之人是羲皇神帝，那么在丁横眼中，他建造这个湖底深宫合乎情理，但被困于此处却是不同寻常。

羲皇沉声道：“不，这个宫殿是他人所建，用来封印我的亡灵的。你坐好，为师要先告诉你些事情。

虚境中人只知我殁于通天谷，却不知我其实是为人所害！当年我先安四隅，后平中原，只道天下已定，于是前往北冥，欲查看地心之底的缺口有无裂隙，没想到途径通天谷时，突遇大批人马埋伏。他们虽然都遮掩容貌，但在我看来，那却并非怕我认出，而是彼此间害怕互相看到。

平定五州之后，我不忍再杀生，因此处处手下留情，只希望教他们知难而退。孰料那些人竟然全然不顾自己性命，以死相拼，我随行的近百护卫尽数战死。当时我怒火中烧，一则因为那些人残忍狠毒，二则想要杀鸡示猴，以儆效尤，不然如何管治虚境。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心中杀念一起，再难收回，因此流沙剑下亡魂又多了不知几许。”羲皇说至此处，不由地长叹一口气，当日的残忍杀戮对其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丁横震惊无比，不曾想到神帝竟然是被刺杀而死。但见羲皇神情委顿，便出言安慰道：“他们犯上作乱，图谋弑帝，本就该死，师父不必过于自责。”

羲皇摇头道：“不，你错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妄动杀念只会引得天怒人怨，而今我每一想起死在我剑下的亡魂，总不免心生自责。世人不知，我的本体，不过是诸神之中海皇放汹所持神器海炎戟。放汹嗜杀成性，我不知饮了多少神灵的鲜血，嗜血本就是我的本性。

放汹神格破碎消亡之后，我断为两截，沉入东海之底，几万年的沧海桑田，两截海炎戟渐渐生出灵性，最后一半化为我的本体，另一半被我以地心之火熔炼为流沙。因此不管是我还是我手中的剑，天性本就嗜杀，这是放汹施加的印记，无法消除。其后我脱出东海，进入虚境，为了消除放汹刻在我身上的印记，我决意以一己之力，拯救众生，然而最终证明终究不过是妄想罢了。”

丁横听得恍恍惚惚，此时才道：“师父开天辟地，统领虚境五州，天下几无战事，就算有些杀戮，也不足挂齿了。”

羲皇仍自郁郁，丁横不愿他在此节之上忧心，便道：“师父，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刺杀你？”

羲皇苦笑道：“他们之中有十族中人，有五州各个势力，有大小封国副族，甚至有散兵游勇，不过最让我诧异的是这之中有一个不知名的组织，这个组织中的人竟然身上都有着一丝丝的神格的气息。如果不是我深受海皇放汹神格影响，恐怕都极难察觉到。当时我杀心一起，难以自持，每一剑挥下去，都有不知多少人倒下，直到......直到......”

丁横问道：“直到什么？”

羲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脸色苍白，深吸了口气，才道：“直到我一剑将两个八九岁的孩子的头劈了下去，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两颗头颅在空中飞起，蒙在脸上的黑布被吹去，两个孩子的脸上丝毫没有痛苦与惊恐，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充斥着仇恨，死死地看着我。当时我心中生出无边恐惧，我竟没有想到，就连八九岁的孩子都想让我死！

我那一瞬间才明白，我所认为的救赎，在别人眼中，是更大的灾难。为在东海立威，我将龙神庄须经脉俱废，将水之族族首应颜囚禁于海底致其羞愤自尽，将不服管理的部族尽数夷平，将敢反抗者悉数祭了流沙。南疆百族林立，以魔族为首公开与我为敌，我将百族合为一体，重新划分，不听号令者，都已经死在剑下。魔族更是被我杀得几乎灭族，魔宗剧荒带领全族俯首跪拜才免得亡族之祸。

北冥填虚，我将冰凰击杀后，让当地遗民搬运石沙以填无底之渊，以致生灵凋敝，死伤无数。西域众族联合对抗与我，我更是大开杀戒，天维山血流成河，血气冲天，累月方散。中原势力遍布，不服我者不知凡几，我一屡皆以暴力压制。

如今想来，我手中的虚境，是用血肉灵魂而筑成。我所沾染的鲜血，永世难以洗刷干净。以前我从未想过，只道自己统治之下的虚境，鸡犬也得安宁，直到我看到那两个孩子的眼神。我从未想过，自己罪孽深重，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只不过我明白的太晚，足足用了六百年。

眼前横生的惨景使我心灰意冷，不想再造杀孽，因而将流沙收回元神之中，甘愿俯首就戮。众人将我击杀之后，害怕我灵魂太过强大，乃至重生，因此将我分尸，分别掩埋。

木为东，封左臂于东海荒流岛；火为南，封左下肢于南疆万兽林；金为西，封右臂于西域天维山；水为北，封右下肢于北冥通天谷；土为中，封头颅及身躯于中原镜湖。暗合五行之数，这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封印大阵，威力不可小觑。杀我者以如此大阵对我，也算深谋远虑了。

只可惜时过境迁，尚且不足一百年，当初负责守护封印大阵的人都渐渐消失了，五行覆极阵威力日消，不及以往。之前听你所说，虚境大乱，想是都去争抢势力范围了吧。守护大阵的人一走，我的各部分残体便在残留的意识下想要挣脱封印，各自化为一件神兵利器，想要破封而出。

此处是镜湖湖底，封印着我的头颅与身躯，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抵抗我的灵魂压制，也欲冲开封印。我以流沙剑将身躯击毁之后，流沙竟也对我生出抗性。之后头颅化为一座大鼎，成形之日，与流沙一同生出一股精气，冲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