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十七日┃不瞒你说,我刚在壶里下了毒。(1 / 2)

加入书签

 “……”

在一个出家人面前要肉吃。

僧人才将白粥朝他床边端来,可在听见这一句话的瞬间,整个人的动作都随之一顿。

他掀了眼帘来看他。

在旁人的脸上,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的眼神。

戏谑的,微微的恶意,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阐明自己的需要,但莫名又有一种调笑不正经的味道。

与他睡着的时候,判若两人。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虽然天机禅院鲜少涉足江湖,可外面又不是没有寺庙,沈独对佛门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和尚们遵守清规戒律不食荤腥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眼见这和尚看自己,眼底似乎有点不认同的感觉,他反而有些来劲儿,越发拿话招惹他。

“我身上有伤,光吃你这粥是不够的。再说了,你出家我可不出家。那话怎么说来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虽不是什么慈悲的神佛,但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总不能看我伤势老不好吧?”

事实上,已经有力气说这么多话,还能勉强摆出这一副潇洒的姿态来,他的伤势比起昨夜已经又好了不少。

喝白粥,固然难以忍受。

但若与吃肉比较,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对沈独而言,最棘手的还是**神诀。

可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

人无聊,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无疑,眼前这哑巴僧人,便是一个绝好的乐子。

也不只是因为他这一番话,还是这含着点无端端恶意的姿态,僧人微微地蹙了眉。

他的眉也是很好看的。

没有沈独那般锋锐冰冷,只有一种菩萨低眉时的平和与怜悯,即便蹙眉也生不出半分戾气。

沈独难免有些着迷。

他有点想拿一管湖笔,将这两道眉细细描摹在纸面上,好清清楚楚地看看,怎么就能这么好看?

可手指这么一抬,又才发现,单独画下来,就没了那味道。

就好像,这样的两道眉,只有在这僧人的面容上,只有与他这一双眼一起,才会有这样的好看。

只是僧人没搭理他。

也没搭理他的眼神。

他只是慢慢地松开了眉头,依旧端着粥走了过来,将碗递向了沈独。

沈独下意识就抬手接过了。

可在执了那木勺子在散发着热气的碗里搅动时,他才忽地一挑眉,心底生出无限的微妙来。

“你知道我伤势又好了不少?”

昨夜他可还抬不起手臂来,所以连粥都是这和尚给喂的。但刚才他却直接将粥碗递给了自己。

是确定他能接?

还是……

“啧,难道是生气了,所以懒得喂我喝粥?”

递过粥碗之后,那僧人本已经转过了身,听见他这两句,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里,带着点冰雪。

但转瞬就不见了,沈独险些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下一刻他就发现这一双眼还是先前的那一双眼,古井不波。

僧人本就是哑巴,即便是心里有些想法,只怕也不能说上什么,更何况沈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只是他压不住的恶意。

有的人,天生就很坏。

比如他。

旁人的命都是草芥,只有自己的命金贵;坐在高位上久了,旧日的苦痛便被忘却,且视他人的苦痛为乐趣。

江湖上总有人咒他,总有一日会死无全尸。

可沈独从不在乎。

活着的时候开心就是了,死也不过痛苦一时,没全尸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邪气,也恣睢。

对人的态度,一如对这和尚的态度。

越知道他是个哑巴,越知道对方慈悲为怀,他就越想跟他说话,越要找点事情来欺负他。

眼见得和尚不搭理自己,沈独笑了一声,抬起胳膊,好整以暇的盛了两口粥来喝,目光却没收回。

还是看着那僧人。

“你是天机禅院管什么丹房药庐的吗?我看你医术可以啊。你应该是在止戈碑那边救我的吧?万一我要是个大奸大恶的坏人,醒了就杀了你,你怎么办……”

这话说得很有心机。

好像他本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为僧人的安危担心,做这么一个假设罢了。

但事实上,他本来就是江湖上大部分人想弄死的大魔头。

若是熟知他本性的顾昭在此,只怕已经冷笑了一声,轻飘飘骂一声“虚伪透顶”。

可这秃驴不知道啊。

沈独一面说着,一面眯起了眼,有那么两分惬意。

他说的话,那僧人自然是都听见了。

只是却没反应。

也不知是真生气了,还是根本不在乎沈独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走了过去,在桌案前坐下来。

旁边就立着简单的书架,里面零散地摆着一些经卷。

僧人只在案上铺了一层宣纸,又挽起了袖袍,倒水磨墨,竟是在案上摊开了一卷经文,提笔开始抄写。

沈独顿时就愣住了。

这竹舍之内,除了那浅浅弥漫的白旃檀香息还有这一身月白僧袍的僧人本身,其实半点看不出有佛门、与天机禅院有什么关系。

可在他坐下来抄写经文的这一刻……

窗缝里的光,一条一条的。

屋内其实有些暗,但僧人正好就坐在窗前,那冬日里的阳光就透过缝隙,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脖颈上,也落在他执着那一管羊毫小笔的手上。

竟有一种慵懒的禅意。

那样专注的神态……

低眉敛目。

会让心理阴暗如沈独之流者,忍不住去嫉妒为他这般注视着的经卷与经文。

这一刻,沈独无比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这僧人都不会在抄完之前搭理自己了。

于是他也不白费力气继续说话了。

粥喝完,便随手将空碗置在了床边空出来的地方。

然后开始思考吃肉……

不,思考自己的伤势。

**神诀乃是一门非常霸道的功法。

即便沈独痛恨它反噬发作时带给他的难堪,可也不得不承认,它真的有让他忍受这一切的资格。

只是,如今他是一条经脉都不通。

但凡能重新打通一条经脉,便能打开一个缺口,凭借**神诀的奇效,他便有办法慢慢将其余的经脉一起打通。

如此,即便修为不能尽复,也差之不远。

经脉,经脉……

真的是想起来就头疼。

而且除此之外更让他头疼的事情不是没有: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现在妖魔道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作乱?又有多少人等着杀他?

即便能修复一部分经脉,恢复一部分实力,从这消息闭塞的竹舍之中出去,可天机禅院外面,未必没有人埋伏着。

毕竟,他逃开的路线太明确了。

求助妖魔道,重新与间天崖取得联系,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

今时不同往日。

沈独到底还是记着那一把背后捅来的刀,还有刀上的赤红色云雷纹……

刀名“无伤”。

是他送给裴无寂的刀。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