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此生,来世,缘尽于此。(2 / 2)
眼下父皇骤逝,他务必要即刻赶去宫中,防生异变,至少今夜,他还不能陪同她去寻云上衣。
去三伏瞧瞧……
去三伏……
姜绾绾停止了挣扎,涣散的眼睛似乎也在一点点恢复清明。
她慢慢捧上他瘦削冷峻的脸,带着微微湿润的指尖冰凉,贴着他温热的肌肤,似百般留恋,又似至死冷酷。
“我得回三伏了。”
她说,连声音都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殿下,我得回三伏了。”
容卿薄隐约在她的一个‘回’字上,碰触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下意识的就握住了她的小手,低声道:“回便回,待到宫中之事平息了,我抽空陪你回去瞧一瞧。”
油纸伞下,雨水湿了他肩头,半只暗金色的凤凰显出深暗的色泽,血一样。
姜绾绾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模样,那里面的温度在一点点冷却,那泼墨的黑似是屏退了所有的光亮,呈现出一种压抑阴冷的黑暗。
“殿下,绾绾这脚下的路,泥泞,荆棘,鲜血淋漓,看不到头的啊……”
她看着他,是温柔的,又是冷酷的:“殿下一路铺金镶玉,走的顺风顺水,可这金玉之重,绾绾承受不起,殿下所求皇权富贵,宏图大业近在眼前,殿下瞧不见绾绾,绾绾路的尽头是哥哥,哥哥死在哪里,绾绾绝不迈过他多走一步,殿下……可懂?”
容卿薄不懂。
自古女儿便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已入他东池宫整整五载有余,她的命,该是他的,又与云上衣何干?
暴雨裹挟着秋的阴冷砸落在伞上,月骨轻声道:“殿下,长公主到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容卿卿这辈子大约都未曾这般失态过,走的急了,连一路小跑着追着给她撑伞的婢女都推开了,提着被雨水浸湿的裙摆疾步走至他们面前,怒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还在这里争执什么?!本宫听闻麟王人都已经到宫里了,你还不赶紧过去,等着他篡改遗诏么?!”
风呼啸在耳畔,伴随着雨水下坠的声音,似是要撕裂人的耳膜。
容卿薄也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月骨,你送王妃上楼,有事待本王回来再说。”说这番话的时候,深暗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月骨应声,刚刚走至姜绾绾身边,下一瞬,手中的佩剑就落入了她手中。
她拔剑速度极快,出手前半点征兆都没有,以至于待他回过神来,剑尖已经直抵他喉骨。
容卿薄眯眸,生平第一次,用一种近乎于怒意薄发的口吻叫她的名字:“姜、绾、绾!!!”
容卿卿像是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瞪视着她:“疯了疯了,你知道本宫与薄珩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么?本宫不求你能在他争夺皇位之时助益多少,但求你不要耽误于他!!姜绾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这叫人忍无可忍的任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是皇位,是天下,是包括你们三伏的整个天下!!”
她说着,拼命的去拽容卿薄:“不要耽搁了,薄珩,算长姐求你了,母后死不瞑目,只求你能登上帝位,还她与母家一个荣耀,薄珩,薄珩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她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你难道分不清楚轻重缓急了么?!”
她衣衫浸湿,淋在疾风骤雨中,狼狈至极。
容卿薄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同样在骤雨中,渐渐退却温度,只留满眼冷意的女人。
他看不透她。
好似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从未将她真正看透过。
那些温声软语,那些乖顺讨巧,那些体贴柔情,似乎都只是她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面具,他剥了一层又一层,却始终没能见到真正的那个她。
皇权富贵,天下尽收。
何等风光,何等尊贵。
他求的人间天上,他求的宏图霸业,是他的。
她什么都不求,她什么都不要,这江山,这尊贵,比不上她哥哥一根头发丝重要。
他耽搁不起,她同样耽搁不起。
雨水落进眼里,激的她几乎睁不开,剑尖却依旧稳稳的直指月骨喉骨,一字一顿道:“容卿薄,夫妻一场,我命卑贱,你觉得有意思,那我便陪你几年,聊以解闷。但那皇宫,那后宫,我却是从未真正想过要进,我为何劝你生子?这天下哪个女子会劝夫君与别的女人生子?因为我从未将你放在心上过啊。”
她说着说着,在他一点点冷硬阴森的目光中笑了:“同床共枕怎样?恩爱缠绵又如何?殿下于我,不及哥哥一根手指重要,你为你的皇位忧心着急,凭什么要我放弃哥哥的性命?这天下归谁,这世人疾苦,与我何干?谁曾善待过我,我又为何要善待旁人?!”
话落,手心翻转,骤然用力,月骨佩戴了二十余年的佩剑便折成三段,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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