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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矮子还要往下说，徐主任早已听得明白，这样的事情虽无先例，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难题。凭同等学历上学念书，古已有之，社会主义的学校，就是为广大贫下中农的子弟开设的。每一个孩子都有受教育念书上进的权力，“许老伯您就放心好了，这件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明天您就可把两个女儿送来，我就把两个小姐妹安排在乡里的中心小学，就让他俩上五年级，如果您同意还可以把他俩安排在一个班里，不知许老伯意下如何？”“那可太好了，真的是让徐主任费心了”说着许矮子又一抱拳笑道，“我这里也要先替女儿谢谢徐主任了。”

“看看，许老伯您还是客气了，这件事一点儿都不算出格儿，这都是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再说了，许老伯您的英雄事迹，不但是在我们乡间，甚至是县里，你的大名都在到处传扬可说是如雷贯耳家喻户晓！这并不算照顾，这是理所当然地，更是我们应该给办的。只是两个孩子上下学来回四十来里地，冬天昼短天黑的又早，下学这二十来里山路，黑咕隆咚有坎坎坷坷，恐怕不安全吧？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旮旯屯的孩子来乡里上学念书哩！”

“徐主任这您大可放心，我这两个女儿，从小就跟我习武，身强体健，不瞒你说，正常的三五个大小伙子都不见得是我两个女儿的对手呐，前几年孩子小，我哪有闲工夫天天上下学接送啊，这不，一拖再拖直耽误到现在，现在长大些，也学了些本事了，大野猪，就连那凶残的獐三儿，我这俩女儿都打过啊！只是上学时徐主任不要透露出我女儿会什么功夫，免得别人好奇，再耽误了学习，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许老伯，您尽管放心好了，我就当不认识两个小妹妹，他们也不会知道她俩是许老英雄的女儿”；“那好明天早上我让两个女儿直接来找徐主任，一切就都拜托了”这许矮子真是一脸的喜悦，拱手抱拳，转身就飘出了办公室。瘦小枯干的许矮子身形似童子，步履矫健灵活，不认识的单看背影，还不以为这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哩？

这位徐主任早就领教过许矮子，那还是上次为双儿兄弟为市场管理人员难为之事，而这许矮子就在市场管理所内，当中曾显露了一下真功夫，一腚就坐散了公社的硬木椅子，当时那是惊诧莫名，只让大家嗔目结舌，那当时是震惊当场，印象颇深，内心不但十分佩服，且也有惊惧包含在内！这位许老人家，倘有不顺心处，或在路上人稀时，或在天黑模糊时，无意间用腚蹭你一下，也可让你屁歪腿斜，完了，你甚至都不明白是怎么受的毛病？难道因为人多挤了一下就能使我腰胯受损吗？不可思议呀，哎哟喂，这许老先生上门求助，又不违背原则，本当该办，虽无先例，却又在情理之中，这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这许老奇人，为人爽直，又嫉恶如仇，如若得罪恐怕吃不了得兜着走了。话是这么说，那许老高人有岂肯行那龌龊之事！只有小人多虑，庸人才自忧之……

办事顺畅心中爽快，许矮子着急回家一路疾行，半路再过那鹰嘴石峰时，那兀鹰巨石早已不再，都因为自己一时兴起，谬逞不端之轻功，致使这千万年的兀鹰奇景毁于一旦！当时若非反应迅捷，不免伤残横死在乱石山下；许矮子见景生情，往事悠悠仿佛就在昨天。人是物非，悔之何及？他站在那棵巨柳之下，眼望着虽高却是斑秃的石山，愧疚于心，惭憾不已，往事悠悠人生似梦，总人思虑抱憾可也无益，人生苦短，得向前看，只这一瞬间便让他从新振作了起来；他在想徐主任就那么简单轻易地就答应了！昨天晚上，一宿没能合眼，思虑两个宝贝女儿的要求，倘使豁上老脸又在乡里碰了壁，岂不是丢人现眼竟让我老许没面子，没成想如此这般轻飘飘圆满顺利成行。那负责文教的徐副主任一点官架子，更没有打官腔、推脱、敷衍，唉，我许矮子何德何能？不就是凭着练那两下子，在这附近有那么一点下小名气；看来教授于家兄弟还须课业求真，我许矮子虽然老迈，后继已有人矣……

许矮子回到家里，看着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十一点，满打满算连办事再加上来回路上所费的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老伴儿看着他一言不发，以为他路上辛苦走累了，看样子事情办得不顺利，想要多问，但见老头子漠然无语，若是问明原委反增烦恼，他虽是农家妇女，却原本大家闺秀，只因看这许矮子虽然瘦小枯干貌不压众，实则乃真正男儿，敢想敢做，拿得起放得下的大英雄大豪杰！如今隐居山野，日子虽然过得清淡，却也并不窘迫，总因艺业高深，课女授徒，自有乐趣，二女已得真传，倘能入学上进，岂不是文武双全？然而事情都是难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所谓知足者常乐；这山野虽然静寂没啥热闹，但能远离市井喧嚣，即便默默无闻，却可安度晚年，可也算得上是老天的眷顾了，多么豁达爽朗的农家妇女哟……

快到中午时，约莫三只羊儿吃草已达半饱，小莲打着响鞭，呼哨一声，那一公二母的开泰三羊，仰头排着短队，顺着熟路山坡依次而下并无阻滞，眼看着那只被獐三儿咬伤的小母羊蹦跳自如，那獐三儿至今还未再来光顾，是真晓得我姐妹厉害，不免心下怡然窃喜；姐姐大莲看着三只乖巧的羊儿，心里想的是背着书包去乡里上学念书，就不能赶着羊儿上山吃草了，与小妹演练武学，有失有得，真的是忧喜参半，她站在山腰上，望着老屋对面的崖壁，谷深幽幽，少女怎会无虑无愁？不知老爹办事如何？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凭着老爹远近皆知的威名，要办正事哪有不成之理，她看着跳下山坡的三只羊儿，不禁唱道“三只羊儿好乖乖，山上吃草乐开怀，姐妹和睦三洋好，笑傲风雨不奇怪……”秋后晒傻子，艳阳当空，时值正午，轻风拂煦、山雀啾鸣、羊儿咩叫、狗吠回应。山谷空寥，寂中有声；那三只乖乖地羊儿拐过李艳家的外墙，欢快地直奔东去，跟在后面的莲儿姐妹不需吆喝；但看小莲响鞭再起，，那三只乖羊已至家门，扬声咩叫，是在提醒老主人快来开门，放“我”进去。此时，锅贴饼子、野猪腊肉、蘑菇炖土豆，香喷喷地端上了炕桌；羊儿入圈，二老二女可以安然用餐了。

但见老爹坐南朝北，正襟无视桌子上的饭菜，小菜一碟、盐豆紧贴，小酒一壶，实为佐餐，但见老爹喜忧并未挂在脸上，小莲快嘴，又胸无宿物，不管老爹面色，直观直言：“爹呀，您多日都未饮酒，今天想必是办事圆满，心中高兴，来来来，待小莲给老爹斟上一盅，敢请老爹说一说，好叫咱全家人都开怀用餐，高兴高兴”；一盅烧酒下肚，许矮子心中十分舒泰，他表面虽然不动声色，可那心里却是喜滋滋地，别看小莲平时蹦跳在膝下，不甚稳练，活泼在前老城不足，当下直言快语，好似姐妹合谋，由小妹当先探问？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女儿，这当爹的也就实在憋不住了，吐露了“真言”，但听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唉，早晨我一路紧赶，八点半钟就到了公社，那徐副主任十分客气，可是官腔十足，一直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贴入正题，一会儿说这半当腰插杠子实在是没有先例；一会儿又说看您许老英雄的名望，人人敬仰，实在是应该照顾，可是现在乃是民主时代，我徐某人也不敢‘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啊’您老不忙，先在咱公社招待所住下，免得来回四十里地行走费力费时啊。待我们文教口开个小会，认真研究研究，然后再向公社革委会主任请示汇报一下，我一听心里就凉快了，乏乏地（妈妈地，不敬之意），他这不是推脱封门儿了吗？他这是先恭后倨，这纯粹是再用软刀子扎人啊！不痛不痒却让人好难受哟，咱许老人家一生虽无啥建树，可也从未舍皮搭脸地求人呐！我当时气得真想抽他两耳帖子，转念一想不能莽撞，那打人是要犯法的哟，我憋着窝囊气转身就往回赶，只怪老爹无能，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惭愧呀惭愧！可是，国家鼓励支持穷孩子上学念书，那可是教育部门的义务啊，这又不违背什么原则，简直是岂有此理，八又不该啊，哈、哈、哈……”

他看着两个女儿失望的样子禁不住乐开了。这哈哈哈一乐倒把老伴儿和两个女儿乐蒙了，说了一阵丧气加牢骚，大悲又大喜这不是在发癔症吗？可是就凭许老人家久经事故见多识广地，竟因这点小事就能失态了吗？随着酒盅频周，许老爹已是红光门面。颔下三绺短须也仿佛在颤动，这老人家是激动还是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