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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北山并不算高,却是坡陡连亘,可谓沟壑起伏,雪谷高低深浅不一,北风呼啸,擦山而过,卷雪眯眼,踅进脖颈,转瞬间四个小儿便觉脖子里湿漉漉凉飕飕,十分“受用”,却又反更提起了精神,五个人又爬上一小山,拭目北望,雪原平铺,树上挂雪,一棵棵孤零零仿似风中巨大的白蘑菇。兀见前面不远处有三只比山羊大得多的东西在歪头回望,许矮子见了,喜曰:“好啊,这三只傻袍子,若能打住一只,我们两家可就都能过个肥年了,尔等四人切莫声张,趁那三只傻袍子还没反应过来,且看我老人家手到擒来。”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许矮子形若脱兔,势若奔马,快如疾风,当接近三只傻袍子只有三五丈时,那三只傻袍子方才警醒,但见六蹄飞雪向北疾奔,那许矮子向前飞跃,一纵三丈有余,但见他右臂上摇,那绳镖回旋甩动激射而出,把那后面肥大的狍哥打一歪斜,几欲冲倒,但见它矫正跑姿,却难从心愿,那飞镖甩头已深及臀部,这三只健腿拖一跛足明显慢了下来,那许矮子又几个纵跃便抓住了它的后腿,只一扯,那肥狍子便倒在雪地,远处的林荫间那两只傻狍子尚在“呜呜”地哀叫,乍失亲眷,凄然哀婉,倘若是个慈悲心软的猎手也不免为之动容。“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便是大千世界“朗朗乾坤”无情的法则。四个小儿各执一棒,尚要向前冲,欲捉那侥幸脱逃的两只傻狍子,这时许矮子制止了他们,曰:“行了,让它们去吧,再说了那狍子雪地里奔跑如飞,追之不及,再说了这只最大的狍子少说也有两百多斤,咱们两家不但能过肥年,而且更是绰绰有余,只是未见山鸡野兔未免可惜,不过知足者常乐,也不必贪心过望。”那肥壮的傻袍子干瞪着两只绝望的大眼,只是“呜呜”地哀叫几声,那许矮子的一只脚踏在它的肋条上,重若千斤,但觉挣扎逃生无望,它耷拉着头偏眼望着逃生的同伴儿,不认也是不行了。远处的两只狍子仍不断“呜呜”地鸣叫,“伙伴啊,亲亲啊,你为么俯首告饶,难道你就这样魂消……”两个双儿两个莲儿,一人抓紧一只狍子腿,四人一“轿”哄抬着肥美的大傻狍子。那许矮子在后面拉着镖绳,镖体已深入狍臀,伤口处虽有血迹,但所出不多,那许矮子不肯拔出绳镖,是恐怕血液猛出,未等到家便要流尽,想那狍子红血也算是一道美味,狍子与鹿同科,其血养阴壮阳,怎肯舍弃!待至家中,一刀捅进狍子心脏,以盆接血,放进作料,急火蒸之,可供多人食之。这回家一路上真可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了,双儿莲儿四人前后颠倒替换多回,均是汗流浃背,此汗非虚,那是真累啊。俗话说得好,“远道无轻载”,虽只六七里地却是翻过几个山谷沟壑,那二百多斤的大狍子是死沉死沉的,且那肥狍子受伤本不算重,臀肉丰肥,那镖劲十足却未伤到要害,那肥狍子一旦不甘去赴黄泉,四蹄紧挣,却不多费了四个人的诸多力气。五个人携着肥狍子总算历尽艰辛地返回了旮旯屯,乡邻之间是羡是妒,羡者倾心,那妒者只恨不能得之。这多年来每见许矮子狩猎山鸡野兔而归,应是习以为常了,但其间的艰辛惊险,大雪封山,雪峪坑深,若非许矮子经验丰富,沉着冷静,那双儿兄弟怎会有惊无俭即克危难,即使挣扎脱险,当时也必惊吓莫名,混沌懵然。猎物鲜美,好吃改馋,实可大快朵颐,但其中的艰辛险阻却是绝对不可小觑,经过为一检验为二,你不经过实践的磨练就难以成就经验,没有经验一门孟浪,仅凭着年轻敢闯敢干,即使不受大创,亦难免小挫,这次狩猎可称满载,五人无恙而归,实属幸事。
许矮子亲率二女二男猎获肥狍而归,在这年关喜庆的旮旯小屯,人人皆知,那大姑娘李艳并不例外,本待去到东屯于家看望双儿,稍带或能参观鉴赏那猎物肥狍子,无奈又详闻乃许矮子领衔主演,几次因受耍戏,心中打怵,不敢破例硬着头皮去闯许家。虽然旮旯屯的年轻后生大姑娘小媳妇,尤其是半大孩子们,有与莲儿同龄的玩伴儿,更是穿梭而至,鱼贯不断,弄得许家好似娶媳妇嫁新娘那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众人观赏倒叫许矮子一时难以挥刀,那肥狍子四蹄被紧绑,躺在院中当场,任人点戳、观赏品评议论。
那李艳在许家大门外,几番踌躇,还是掉转头回家吧。其实此刻双儿兄弟正在自家院中温习那五形之技,这兄弟二人自从入门形意,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说真的不是奶奶或菊花妈三番五次地催餐,这哥俩会一直练下去,忘记腹中空虚,不顾翻山越岭之劳和得胜抬狍之疲,仍锻炼如常,可见痴迷的程度之深,雷打不动,倘若天上下刀子,恐怕也要顶着铁锅在院中走两趟吧。
那李艳蔫蔫地回至家中,李老太难知就里,疑问非常,“咋的啦,没看着那狍子还是见着了双儿兄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是一家三口人,没有小儿,大姑娘也当孩子,看似宝贝,李艳踌躇在许家门前,以为双儿兄弟正在许家内堂正与那许家的两个小鬼头亲热厮混,院中人多障眼声音嘈杂,两个心上人与己不冷不热,又被两个妞儿频频戏弄,她一直以为那恶作剧乃许家莲儿姐妹合谋所为,哪成想乃小莲一人促狭所致。想到这里她不觉心烦意乱,既不便到许家热闹赏狍,又对去于家灰心,那李老太喋喋发问,自是烦上加躁,没有好言,“娘啊,要过年了,你少说两句不行啊,人家过年灶王爷都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你老人家絮絮叨叨,不让人轻闲,竟给人添堵增烦。”李艳进西屋一头就扎进炕里,她脸朝着山墙,屁股对着亲娘,尽管老娘“不耻下问”探寻爱女心事,回报的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李艳的几句嗔言之倒出了心中的烦闷,不肯也不能吐露真言,姑娘大了要出嫁,热脸却被冷腚蹭了一下,“是咱李艳长得不好,还是于家的双儿有点高傲,地主配地主,不讲成分不排谱,你呀你呀你自己,我呀我呀我自家,贫下中农多不理,难道小小的莲儿她许愿,难道真个成了‘世事变幻本无常,沧海成田可种桑’吗?沧桑之变没奈何,就凭我李艳百里难挑一的好模样,何必双胞树下吊死人!”这李艳越想越气,越寻思越窝囊,咬咬牙,一赌气就去了葫芦岛,一时哪管父母亲二老,去到哥嫂家走一遭,嫂子见小姑子真个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那李艳的大哥李贵还比于家的傻儿大两岁,而今已近不惑之年,想当年于景七去李家赴宴,但见李贵十六岁生儿百日喜庆,假酒以醉这才郁闷返家方苦思以菊花陪侍傻儿,哪成想傻儿已能种儿,并且菊花竟然一胎二子,十六岁的傻子种出双儿,一反怪论已成奇谈。如今又十七年过去了,却酿就了李艳心中的疙结,倘使没有傻儿种子,未生双儿,李艳年方才十六岁多一点儿,哪会有如此烦恼,嫂子实乃老嫂,古有老嫂比母之说,那李艳的老大嫂见李艳出落得如花似玉,仿佛仙女一般美丽,却又应了古人的一句话“
风流不在着衣多(穿得漂亮)”真个是芙蓉挺绽,可羞杀路边小草;就凭李艳的长相摸样,在城里找个条件好的,甚至是高干子弟都不为过,那可是靠山有山,靠地有位,吃香的喝辣的,屁味儿即便难闻,还有管天管地谁也管不着拉死放屁那硬道理!那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六亲都能借大光啊;时下只是李艳年齿太嫩,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况且这李艳对那于家的双儿兄弟向往不已,虽一时不顺,心中实有不甘,心中纠结一时,这才愤然离开旮旯屯;可是他在哥嫂家住了几天,心中也就平静安稳下来,老爹老娘偌大年纪,我若离开,可让二老咋想?况且,我李艳才不过十六岁,谈婚论嫁再过个三年两载也不为晚,他在哥哥家住了三天,逛了逛那葫芦岛海港,笛鸣帆影,舰船去往,大海波涛,一碧万顷,遐思邃远却又思乡心切,途经小镇,免不得再去堂姐家小叙一时以解愁烦。晚上芹姐问起于家双儿近况,李艳如实相告,总因心中妒恨许家的莲儿姐妹,谈及双儿之时每有贬词,添油加醋也在所难免,言说那于双儿兄弟正在狂热地痴迷武艺,有得那许矮子青睐,许家巧有双胞二女,每日里代父教习于双儿武功,实则耳鬓厮磨,整日里在一起鬼混,不分早晚,如胶似漆,都要粘到一块了!又气愤地说道,许家的那两个小女,人小心大,促狭使坏,卑劣不羁,真是穷乡野女,缺乏家教;待李芹动问二女年庚几何?李艳才说出那两个双胞胎妞儿,也不过十三四岁,但在山间长大,又是从小就习练家传的武艺,看似莽撞,其实早熟,看身形并不亚于大姑娘;李芹听到这里不觉好笑,心中暗思,就凭我这堂妹的容颜,如花似玉,又正当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于飞于跃,虽然家庭成分不好,但出身本不能选择,前途是满能选择的。况且在学校念书之时那哥俩就都是优秀学生,人长得更是没说的,少年英俊,品学兼优,实在是两个好青年呐;我这堂妹,正是窈窕淑女,那双胞胎的双儿怎能不爱呢?她联想到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哎,艳妹呀,你长大了,心里也复杂了,你上次陪我叔来看病咱俩唠了一宿而不知疲倦,看你当时把那于家兄弟夸得,简直是天上难找,地上更是难寻,说的我心里都嘛簌簌地;我跟你说实在话吧,我和于双儿兄弟在学校时,就同为学生会干部,其实我对那哥俩心仪已久,只是时乖运蹇,机缘不巧,他俩随着父母一起被遣送到那个穷山沟里,唉,少女的初恋,那是最珍贵,也最值得回味,刻骨铭心啊!我相信,只要他俩的心中有我,若两情长久时,又何必非得朝朝暮暮,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又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那于飞于跃真的是两个绝好的青年啊,唉,不说了,思绪万千,情怀无限,还是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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