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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些天,于三夫人和傻儿竟然被放回了家,结论当然是漏划地主婆子和一个装得十分形象狡猾的阶级异己分子于聪,所谓的于傻儿,别号还是于大傻子,最后造反派又把菊花叫到了办公室,叮嘱她一定要与反动的于家划清界限,认真地揭发于三夫人和于傻子的反动罪行;菊花倒是很乖,也想得开,她当着造反派负责人的面表示一定要听党的话,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坚决与于家划清界限,从此再不侍候那所谓的于三夫人,坚决要和于大傻子离婚,可是离了婚,于家就那两家上屋,怎么分呢,还不是仍得南北炕住着,熬吧,总有出头的日子。竟经群众反映,小报告说是菊花仍与傻儿母子一个锅里搅马勺,把菊花再次找到了办公室。菊花低着头叹着气,说道:“就那点柴火,要是另立锅灶,柴火肯定不够烧,我和两个儿子心里都有数,绝不能和于氏母子同流合污,我们即使仍住在一起,那也是同床异梦,各为其主,当然是我和两个儿子坚决要跟gongchandang走,跟着伟大领袖maozhuxi,要和广大的贫下中农一条心,要把无产阶级的wenhua大革命进行到底!”说到这儿,菊花已是声泪俱下了。那两位造反派头头似乎也被菊花这段声泪俱下动情的表述打动了,“大姐,你别难过了,你既然要和于三婆子划清界限,那就说明你还真有无产阶级的觉悟。大双和小双虽然生长在漏划地主的剥削阶级家庭,可他们生下来时,我们这里已经解解放了,他从小到大受到的都可说是社会主义的无产阶级教育,青年人求进步、领悟得快,他俩也一定会和贫下中农一条心的;再说了,你从小是被于家买回来当做下人的,那是被剥削者,于家对你如何,我们也很了解,既然于聪能装傻,那么于景七和这三夫人也可装成伪善的样子,以麻痹外人,一旦形势变化,他们也一定要暴露其真实的狰狞面目的,再说了你被傻儿纠缠不休,有目共睹,那也是迫不得已;大双和小双虽然生在漏划地主家庭,但他俩受到的是新中国社会主义的新文化的教育,听说大双和小双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时,听maozhuxi他老人家的话,走出去到大风大浪的革命实践中去,经风雨见世面,并且在他们自己组织的长征战斗队里还当上了正副队长,得到了无产阶级青年的绝对信认,只要紧跟党走,永远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看问题,想问题,做事情,就一定会成为可靠地无产阶级接班人,maozhuxi说不要叫他们黑五类,他们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他们的前途也是十分光明的,就是现在的中央领导层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生在剥削阶级家庭,可是他们都背叛了自己的剥削阶级家庭,从青少年时代就投身了革命,毅然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想人民群众之所想,为劳苦大众奋斗了一生,另外,他们大多数都是大学问家,如果他们当初不是生在有钱有势的的人家,他们怎能念起书,他们那会有那么大的学问和知识!没有知识的阶级是愚昧的阶级。学好文化知识,在大风大浪中拼搏摔打,诚恳虚心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广阔的天地里是大有作为的。

这位造反派头头,未来不久的革委会主任一把手,侃侃而谈,也不管站在面前的菊花听懂听不懂;要知道菊花从小就没念过书,只是从小就在于家受到的耳濡目染,俗话说宁要大家奴,不娶小家女;那是说大家的奴才经的多见的广,也算偏得地见过世面;正因为如此这位小头头才不厌其烦地讲了这些冠冕堂皇地革命道理。他见菊花哼呀哈地一个劲地点头表示理解赞赏佩服的恭顺的样子,本来是要神侃下去,教育分化瓦解剥削阶级内部也是一种十分重要的革命手段,要不是身边的二把手接连地露胳膊看着腕上的瑞士手表,看来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收不住话匣子“好了,今天就谈到这儿,你回去一定要认真传达我们革命造反派的良苦用心,彻底地和大双小双与他们的奶奶和反动爸爸所谓地傻子划清界线,真心实意地跟着贫下中农走,要走革命的路,多干革命的事儿!”;听到这里菊花赶紧站起来,他聆听造反队长的教诲时间过长了,腿都有些麻木了,他站直了身子,又用手狠狠地拍了拍麻木的两腿,如闻大赦仑音,可算是让我回家了,我的两个宝贝儿子肯定是饿了,再说了还得给婆婆和双儿他爹做饭呢,我若是不关心婆婆和丈夫更是苦了,千万不能让双儿的奶奶和丈夫有别的想法,我们一家人还得熬下去,现在只有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不久,这位小头头,因为口若悬河,理论水平又很有一套,颇得上级领导的赏识与信任。各个革命造反派从大联合到不久成立的革命委员会,他一路晋升,竟然成了北街的革命委员会主任;这位革委会一把手,以前也曾得过老于家的小恩小惠,至于赠送土地礼让财产那可是破天荒的大恩大德了,他虽然在嘴上冠冕堂皇,甚至于咬牙切齿,但它却是一个很有心计的青年革命者,不如此又怎么恁快,就只开了一次批判斗争大会,就把于三夫人和傻儿放回了家;你听他说的多么在理:他庄严肃穆地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那阴险狡诈的大地主老淫棍大坏蛋于景七,于三婆子和于大傻子毕竟只不过是两个随从,又没有实际明显的罪恶,现在就把他俩放回去,我们的贫下中农都会认真地监督改造他们,这位时势造英雄般地革命委员会一把手,就这样轻飘飘地几句话,就把于三婆子和傻儿母子二人开脱了,又让他们五口人团聚了!后来听说于家的五口人之间并未彻底地划清界限,仍是一个锅里搅马勺,上面也没深究;那是因为上级又下达了新的政策和指示,各级政权又有了新的任务,在全中国驱赶地富反坏右的遣送下放运动就要开始了……

那位心仪于氏双胞胎小哥俩的河东姑娘,也可说是双儿的同学和大串联的革命战友,他听说于双儿的家也被选中了,就要被驱逐出小镇北街,下放到一个偏远山区旮旯村九户屯,他急了,一大清早就挽着裤腿趟过了河,心情沉重地来到了于家,并且把双儿哥俩拉到了屋外面,不顾情面不顾忌讳地就对大双小双表达了真情,他让于飞于跃不要灰心不能气馁,一定要坚强要挺住,早晚会有出头之日的!她含着心酸的泪花,与双儿哥俩依依不舍地道别了,“为了避开议论,你们下乡的时候我就不来看你们了,下放到那山沟以后,安顿下来,你们一定要给我写信啊!”于双儿哥俩看着听着,既震惊又感动,震惊的是,听说了这老老实实地一家人,就要被发放到那遥远的穷山沟里,(其实并不算太远,也就是百八十里的路程,但那时交通极不方便,又多半都是山路)也可谓是天各一方了;感动的是这位多情美好靓丽的姑娘,不单是人长得漂亮极了,而且有一颗纯真善良悲悯的心!此时一般人避之都唯恐不及,何来传信示爱话别……

五口人悲戚痛苦地在家里等待着被遣送流放的那一天,看着于家大院邻居们的异样的眼神目光,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还是解气要准备看笑话了,唉,都随他们去吧,人怎么能与老天安排的命运抗争呢?俗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处不养爷,只有养爷处,那得有多么大宽广胸襟的人才能想得出来的话啊,恐怕这五口人里面没有一人敢想,可也想不出来);此地,再不济也算是城边啊,算不上热闹,可也不算寂寥,这是几辈子的人居住过的故乡哟,故土难离,不离又怎么行呢?唉,故乡的人,故乡的云,家乡的水哟!濒临地浩瀚的大海举目可见,波涛汹涌心底起伏;是故乡抛弃了我,还是我屏弃了故乡?唉,时乖运蹇,我心爱的故乡,再穷再困顿也比那偏远的荒凉陌生的野山沟强上百倍千倍啊……

一连几天于家都沉浸在忧伤与苦痛之中,傻儿的六个姐姐,于景七的三个夫人,各生二女,但三夫人偏生了傻儿,于大傻子有五个姐姐都已远嫁他乡,只有大娘生的大姐离得近些,只有二十多里路的一个村镇,她的丈夫就是也当过造反派小头头的朴龙。那朴龙并不争气,没有钱也离不开酒,一日不见酒就闹腾起来没完,吹胡子瞪眼睛,明着那是找茬,实际上那是发威,逼着家里人想方设法给弄酒喝,他受不了哇,那酒虫儿在肚里一拱二撕咬,弄得他心神不安,抓心挠肝般难堪,实在受不了了就得使性儿,拿出损招儿,想方设法也得无端造事呗,两个孩子见这不争气的爹又要闹事就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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